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你好,我叫周鱼鱼》 作者:红豆沙 内容简介: 重庆山城小辣椒VS北京嘴欠校草,川普遇上京片子,天天都是甜段子。别杠,看完你一定会想:去旅行→吃火锅→谈恋爱。因为一个人,喜欢一座城。“鱼生”,请多指教。 周鱼鱼,山城小辣椒,肤白貌美脑子直,滑板爱好者,川普达人,一开口就幻灭,梦想是当主持人。 顾子戈,地道北京小爷,秋月中学校草,操着一口京片子,嘴欠瞎贫*人,乐趣是给周鱼鱼找茬。 周妈妈和顾妈妈当年为争厂花老死不相往来,瞧,这该死的缘分! 周妈苦心交代:鱼鱼,见到顾子戈要绕道走晓不晓得。 周鱼鱼:同班同学,啷个绕? 顾妈耳提面命:儿砸,她家姑娘虽然好看,一眼都不许瞧!” 顾子戈:……这有点难。 校草顾之戈在学校温柔斯文,收获大批少女心,私底下放纵不羁爱自由,侃天侃地。 小辣椒周鱼鱼山城一枝花,转学*天就成了搞笑担当,行走的美食宝典。 第一章 重庆到北京的距离 周鱼鱼爸妈复婚了。 接到周年的电话时,周鱼鱼刚结束期末考试,正和一群同学在吃火锅。 热气腾腾,声声震耳间,她过了好久才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 周鱼鱼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伸手嘘了一声说:“兄弟们,安静点儿,我老汉儿(爸爸)打电话来了。” 听着火辣有味儿的重庆话,大伙儿嬉笑一声,默默等她接电话。 “喂?咋子了?”周鱼鱼对着手机问。 电话那头的周年声音温润:“幺女儿(女儿),你在哪点儿(哪里)?” “和同学吃火锅,你回来了?”周鱼鱼喝了一口水。 “嗯,幺女儿,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别激动。”他有点儿哄小孩儿的语气。 周鱼鱼皱眉道:“哎呀咋子了嘛,有话快说,我这边鸭肠快熟了。” “哎呀就是……我和你妈复婚了,就在前天。” 周鱼鱼的鸭肠最后还是没吃成,听到这句话后她涮鸭肠的动作就僵住了,脑子好像被糊住了一般。 “周鱼鱼,你的鸭肠!”有同学朝她喊。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把甩掉筷子,“噌”的一下站起来:“啥子啊?” 周鱼鱼没想到,这顿火锅,她连毛肚和鸭肠都没吃到就跑回家了。在去北京的火车上,她肠子都悔青了。 所以列车售货员推着小吃车过来的时候,她招手让人停下了,然后左探又看瞧了好久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列车员是个俊俏的青年,见眼前的小姑娘身着白色针织衫,朱颜玉色,马尾扎得格外利索,让人觉得清爽无比,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姑娘,你想要什么?” 周鱼鱼抬起脑袋,憨憨地问了一句:“你这点儿有没得火锅底料哦?” 列车员脸色一僵,周鱼鱼也一拍脑袋,又忘记说普通话了! 周年坐在一旁,慌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什么,谢谢,谢谢。” 后来的车程中,周鱼鱼整个脑袋里就只记得她老爸的那句话— “幺女儿,普通话!一定记得普通话!” 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周鱼鱼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出了车站。人潮中,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硕大的几个字赫然在目—北京西站。 “今儿哥儿几个约一波呗?” “得嘞!” 旁边有人在说话,上扬又戏谑的语调,让周鱼鱼晃了晃神,看来真的是到北京了啊! 周母林晓萃早就在出站口等着他们了,周年拖着东西跑得比谁都快,没有注意到周鱼鱼,直到和林晓萃说了一大堆话才发现自家女儿不见了。 说起来,自从离婚后,林晓萃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周鱼鱼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顺着周年指的方向,那人来人往的人群中,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女儿。 “鱼鱼,走吧。”林晓萃走到周鱼鱼面前,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 林晓萃是北京人,清冷、高挑。 父母离婚后,周鱼鱼便没见过母亲林晓萃,对母亲的记忆已经不多了,但是现在这个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梨窝的女人让她确定,这就是她的妈妈。 周鱼鱼默默缩了缩肩膀,脱离林晓萃的触碰,拖着箱子径直往周父面前走去。 “老汉儿,我饿了。” 周年语气无奈:“普通话……” 周鱼鱼又说:“亲爱的爸爸,我饿了。” 还好林晓萃也不在意,搓搓手跟上了父女俩。 这个分离十几年的家庭,终于在这样一个普通的秋日下午再次完整了。 准备搬家的那几天,周家父母经常是晚上十点才回来,周鱼鱼给他们热饭的时候听到他们的对话。 “其实我觉得今天那个房子挺不错的,两室一厅,交通也不错。”周年说。 搅拌着面条,周鱼鱼忍不住想她爸到底什么时候练的普通话,怎么一点口音都没有。 林晓萃叹气道:“是挺不错的,但是离鱼鱼上学的地方太远。我看的秋月那个学校真的不错,还是秋月那个学区房吧,贵点儿咱也得去,鱼鱼的上学问题必须重视。” “行吧,户口的问题我那边也加点儿急。”周年说。 “甭担心,会找到的。”林晓萃宽慰周年。 正好周鱼鱼端着碗出了厨房,她看着两人一脸疲惫地坐在沙发,突然觉得心窝暖了暖。她咳了几声说:“吃饭了。” 她不太会做饭,最会做的就是重庆小面,想了想,还是把辣椒少的一碗端给了林晓萃,然后剩下的那一碗红油油的给了周年。 “辣的话告诉我。”周鱼鱼说。 周年拿起筷子就吃,忍不住啧嘴摇头道:“哎哟,幺女儿,你这个怕是辣得很哦。” 周鱼鱼一个眼刀甩过去,凉凉地提醒:“普通话!” 周年:“……” “再说了,我说的是妈,她北京人不能吃辣。”周鱼鱼又说。 林晓萃夹面的动作一愣,猛然抬头看着她,有些不敢置信。 生怕林晓萃肉麻,周鱼鱼伸手拒绝说:“算咯算咯,我睡瞌睡(睡觉)去了,你们早点儿休息。” 那天晚上,周鱼鱼睡得很好。 夫妻俩也将小面吃得一干二净,林晓萃小手一拍,最终决定买下秋月中学旁的那套学区房。 周鱼鱼到现在都还记得,搬家的那天是个黄昏,赤霞满天,金光闪烁,美得人移不开眼睛。 林晓萃下班还没回来,周年和搬家公司的人先上去了,只留周鱼鱼一个人在下面守着。 就是那时候,周鱼鱼碰到了顾之戈。 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下班的人络绎不绝,大家都急着回家,没人和周鱼鱼搭话。 “哟,姑娘,搬家呢?” 周鱼鱼转过脑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老大爷,头发花白,脸上乐呵呵的。他一手拿着大蒲扇,一手提溜着一个鸟笼子,翠绿色的鹦鹉在叽叽喳喳学舌: “姑娘搬家呢,姑娘搬家呢。” 周鱼鱼说:“是的……刚搬来。” 那大爷不知道为啥乐了,笑道:“姑娘是南方人吧。” “你啷个(怎么)……怎么知道?”这次反应快些,周鱼鱼迅速切换成普通话。 “哈哈哈哈,这姑娘有意思!孙子!”那大爷笑了,又高吼了一声。 周鱼鱼一愣,突然想起在北京话中这个“孙子”好像是骂人的话。 “大爷,你骂我干啥?”周鱼鱼委屈。 恰巧那鹦鹉合时宜地又叫了起来。 “孙子孙子孙子!” 那大爷乐得更嗨了,急忙摆手道:“哪儿跟哪儿啊,我叫我孙子呢!” 两人转过头去看。 来人脚踩黑色拖鞋,身穿宽大白T恤和黑色短裤,显得格外白净,头发有些清爽,远远看去,少年气息十足。就是这一身吧,实在是太随意了点儿。 “爷爷,您等会儿我成不成?”少年提着一袋东西跑上来。 老大爷蒲扇一指,大着嗓门儿说:“你帮下这姑娘搬家,她小姑娘家家的。” 周鱼鱼望了过去,这才发现那人也回望过来,眼神清透。 “嘿,您搁这儿安排好了,我帮人家,这一大袋卤煮火烧谁提啊?” “我来提,你们小年轻多认识认识,我看人家这姑娘斯斯文文的,多好。”老大爷鼻子一哼,要伸手去拿那卤煮火烧。 少年举双手投降,道:“得嘞,您说什么是什么。”他把那卤煮火烧给了老大爷。 周鱼鱼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站到她面前,恭恭敬敬地开口道:“姑娘您吩咐。” 哪敢吩咐人家,周鱼鱼慌忙摆手,示意自己来就好,那人却已低头抬起一盏台灯。 那台灯是贝壳形状的,不大不小,是她在大悦城看上买回来的。 “对喽!看看我这孙子,多么热心……”老大爷在一旁正夸着呢,那边他的孙子就晃了晃,明显是拿不稳了。 可不能摔了,周鱼鱼只有这一个念头,当下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护住那台灯。 “算咯算咯,让我来。” 周鱼鱼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就把台灯抱在怀里,然后才和爷孙二人告别:“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的普通话带着淡淡的口音,听着有点儿好笑。 但听久了就觉得别有韵味了。 说罢,她也不浪费时间了,扛起东西就往里面冲,留爷孙二人在外干站着。 “你瞅瞅人这姑娘,你一大老爷们儿,真孙子!”老大爷点了又点,竖起大拇指,一蒲扇拍到少年脑袋上。 那鹦鹉真的很有灵性,顿时上蹿下跳叫着:“孙子孙子真孙子!” “嘿,你这破鸟!” 顾之戈伸手要去打它,却被老大爷又一蒲扇打了回来。 “怎么,还不服啊?” 顾之戈“哎哟”一声,也觉得有些丢脸,但也急忙附和:“服服服,我甘拜下风。” 搬完那些东西,周鱼鱼晚上就后悔了,那些东西虽然看着不大,重量可不轻,现在她的手直发酸,睡都睡不着。 早知道还是让大爷的孙子帮自己搬一下好了……周鱼鱼捶着手臂,后悔万分。 不过她也没有想到,会再次见到大爷的孙子。 从秋月中学报名回来,林晓萃做了一大桌子饭,一是为了庆祝周鱼鱼进入秋月中学上高二,二来是搬新家,温居之宴。 北京菜不似重庆菜那般辛辣,周鱼鱼没有吃多少,但是好在开心,碗里的都算解决完了。 “鱼鱼,你过来,待会儿把这碗欢喜团端到对门去,咱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得和人家打好关系。”林晓萃从厨房里端出一碗金黄色的甜食吩咐道。 周年一句“记得好好说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周鱼鱼青春洋溢、开心无比的答应声: “要得!” 周年无奈道:“幺女儿这口音是改不回来了……” 整理了下仪容,周鱼鱼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来喽!”里面声音响起。 门打开,两人对视三秒,互相都没说话。 “孙子?”周鱼鱼脑海里冒出这个词儿。 顾之戈双手环抱胸口,笑道:“怎么是你啊?” “啊……我妈叫我给你们送这个。我刚搬过来,就住在你们对门。”周鱼鱼努力地端正发音。 顾之戈接过那盘欢喜团,昂了昂头说:“谢了,不过……你从哪里来啊?” “重庆。”周鱼鱼倒是实诚,脱口而出。 他点点头说:“难怪,你的川普也忒可爱了。”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和他没啥好说的,周鱼鱼转头要走,却听见他在后面喊“等等”。 “我叫顾之戈,不叫孙子。” 周鱼鱼一愣,猛地转过头来说:“你听到了?我刚刚不是……” “你不只想到了,还说出声了。”他靠在门上,表情贱贱的。 有些丢脸,周鱼鱼抓抓头发道:“不好意思哈,我叫周鱼鱼。” “这名字挺别致。” 周鱼鱼也懒得解释,反正她爸就为了凑个“年年有余”给她随意起了个名字,她当时要是能说话,绝对会跳起来举牌反对的。 或许站久了,里面传来声音,并且随着脚步声响起,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 “我说你开个门开了多久,是谁……”熊静手拿着锅铲,差点儿一锅铲挥过来。 幸亏顾之戈反应极快,一个低头躲过那锅铲。 “妈!” 中年女人穿着黑色的斑点短袖,身形有些微胖,笑起来嘴角都能咧到耳后根。 她收好锅铲,皱皱眉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进厨房了,这不是看你爷遛鸟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才做点儿饭试试嘛。” “妈,你呀!在厨房就变成了伏地魔,一打响指,厨房都会消失。”顾之戈昂着头,使劲儿地损着他妈,丝毫没顾忌到面前还有人。 “嘿,我今天……”熊静又要打,却发现周鱼鱼在一旁一脸尴尬,这才收回手,换了向日葵般的笑容。 “哟,这小姑娘是谁啊?” 周鱼鱼慌忙鞠躬说:“您好,我是对面新来的邻居,我叫周鱼鱼,我妈叫我来送欢喜团。” “嗐,费那份心,都是邻里邻居,以后有什么事儿就吩咐。”女人笑得开怀。 直到现在,周鱼鱼才感觉到北京人的热心,不是那种让人感到负担的热情,而是字里行间的、真的让人感受到温暖的热情。 “谢谢,那么我就先走了。”不再和那二人插科打诨下去,周鱼鱼鞠了一个躬,迅速开门进屋。 “回来了?对门人家怎么样?”林晓萃从厨房探出头来。 周鱼鱼还靠在门口,想了半天才总结出来,哼了一声才道:“油嘴滑舌。” 说实话,周鱼鱼不算是个胆小的人,但是这几天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去秋月上学了,她总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说是老牌中学,师资力量雄厚,在校学生也不少,自己去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 于是乎,高二开学第一天,周鱼鱼很早就起来了。她换上学校的新校服,白色上衣和黑白色百褶裙,还专门打扮了一下才出房间门。 “哟,鱼鱼你今儿可太好看了。”林晓萃把早饭端上桌,喜笑颜开。 这些天和林晓萃的距离感消失了很多,周鱼鱼的本性又逐渐显现,她霸气地一撩头发,道:“当然了,我可是山城一枝花。” 林晓萃点头配合,喊道:“赶紧吃,吃了我送你去学校,这些天为了打点你上学的事我都没上班,现在把你成功送进学校我才安心。” 周鱼鱼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等到了小区门口,已经是朝阳初升了,刺眼的阳光让周鱼鱼闭上了眼睛。 “儿子,赶快啊!你妈我还要上班!”有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鱼鱼,跟上来,要迟到了!”林晓萃也喊。 如此相似的两句话一出,引得几人都望了过来, 果不其然,又是那个顾之戈。 他戴着一顶白色鸭舌帽,嚣张地打招呼:“嘿,周鱼鱼,你怎么在这儿?” 然而还没等周鱼鱼回答,两个妈妈就抢话了。 “林晓萃!” “熊静!” 两个女人互相喊出对方的名字,一脸震惊。 “你怎么在这儿?”异口同声的一句话。 两个孩子看呆了。 林晓萃最先反应过来,眼神都不想再给他们一个,伸手拉了把周鱼鱼,说:“鱼鱼我们走!” 熊静更是昂头冷哼一声,转头对顾之戈说道:“儿子,咱也走,今儿这天儿不好,碰些不得劲的人。” 但去学校的路就这一条,四个人只得一前一后走着,噔噔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谁也没能打破尴尬。 终于到了学校门口。 秋月中学人来人往,无数的家长把孩子送进了校门,千叮咛万嘱咐。 “儿子,这次文理分班了,你到了新班级可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妈相信你!”熊静给顾之戈整理了一下校服衣领,气宇轩昂。 顾之戈摆手道:“妈,你甭担心我了,赶紧回家,我走了。” 男孩子就是心大,书包一挥就踏进了校门,很是嚣张。 熊静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了什么,给顾之戈发了一条短信。 周鱼鱼这边就不一样了,林晓萃是细声细语,叮嘱了一次又一次。 “去了新学校要听话,新老师、新同学都要问好,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放学后就准时回家。” 周鱼鱼点头说:“晓得咯。” “普通……” 周鱼鱼举手投降:“知道了,普通话。” 林晓萃这才满意地点头,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对了,今天遇见的那个男生,不要和他说话,也不许和他一起玩。” 她这么认真地叮嘱,周鱼鱼都不好意思说那个男生和自己家是对门了,只得点了点头。 林晓萃这才放人。 周鱼鱼背著书包进了校门。 正是开学,人实在太多,周鱼鱼又不认识路,只能跟着路标走。 “高二教学楼,往右上楼梯。”周鱼鱼弓着腰看那标示,望了眼右边的楼梯,突然感到绝望。 这楼梯得有几百步了吧,不是在北京吗?怎么也有百步梯? 周鱼鱼叹了口气,上梯,她腿脚倒是快,只顾埋头狠爬,没想到猛然撞到前面的人。 “咚”的一下,周鱼鱼“哎哟”一声,慌忙道歉:“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情急之下,自然是重庆话。 顾之戈乐了,转过身来一看,果然是她。 周鱼鱼也发现眼前人,顿了顿说:“好巧。” 顾之戈点点头,却不说话了,转头要走。 正在这时,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一个“不明物体”向顾之戈跑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肩头。 “哟,哥们儿,来啦?” 是一个剃着平头的少年,皮肤略显黝黑,眼睛小小的,有点小沈阳的气质。 “你小子怎么也在这儿?”顾之戈转头,一拳捶在对方肩膀上—笑话,刚刚他那一巴掌超级痛的好吧,必须打回去! 吴咏笑了笑,也不在意:“还说呢,我说咱哥几个还是得在一起,我刚刚去看了,咱俩都在三班。” “三班?我也是!”一直没说话的周鱼鱼插上了话,举手示意。 吴咏这才注意到这位学妹,忍不住伸出手介绍自己:“您好,我叫吴咏,也可以叫我军师,以后咱就一个班了,有啥事儿您吩咐着。”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周鱼鱼乐了,伸手回握,用南方人特有的语气学着说:“得儿嘞得儿嘞,谢谢。” 她明明觉得自己学得很不错,没想到眼前两人却乐得前俯后仰。 “这姑娘……实在太好玩儿了。”吴咏直拍顾之戈的肩膀。 顾之戈也憋笑,把吴咏的手拉开往他自己身上打。 周鱼鱼蒙了,自顾自练习起“得嘞得嘞”,练得舌头都要打结了也没练好,只得作罢,冷哼一声要走。 或许是看到姑娘有点生气了,吴咏慌忙拦住她说:“那什么……姑娘你别生气,哥几个跟您闹着玩儿呢。” 见周鱼鱼没什么表情变化,他这才回头求助顾之戈:“顾之戈,你说是不是?” 顾之戈歪头,突然想起了他妈刚刚给他发的短信,上面几个大字说得很清楚: “不要和那个女孩儿说话!” 虽然天天都和自己妈妈斗嘴,但是顾之戈对她,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只是现在,说一两句应该也无大碍吧。 就这样,周鱼鱼第一次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字眼好像藏在了嘴里,懒洋洋的,又很耐听: “周鱼鱼,不用学我们,你自己的方言是最好听的。” 三班就在二楼,几个人进教室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了,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就像热闹的早市一般。 顾之戈和吴咏早早就坐到了最后一排,袁志、方启都是他们原班的,嘻嘻哈哈地闹了起来。 周鱼鱼一个新人,看了看稀稀拉拉的位置,最后还是选择了第一排。 里面坐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儿,清清淡淡的,见她坐到旁边,慌忙给她让了让位置。 其他人都叽叽喳喳讨论着,周鱼鱼一恍惚,总感觉回到了自己原来的班级。 老师迟迟不来,班级里越来越躁动。 “你说咱们班老师怎么回事儿,我看其他班都安静了,咱们这儿老师都还没来。”方启叽里咕噜地说。 军师转着笔,摆手说:“嗨,不来不是正好吗?咱正好多玩会儿,看看咱这新班架势,女同志是真少啊。” 方启探过脑袋:“那可不,咱这是理科班,女生就是稀有动物,我看也就七八个。” “那咱班整个一少林寺啊!”军师打趣,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 男生们的话题永远只有那几个,女生和游戏。 转眼间,他们的话题就变成了三班的班花选举上。 “嘿嘿嘿,我看第一排那姑娘不错,好像没见过。”袁志捅捅军师,指了指周鱼鱼。 军师打眼一瞧,乐呵道:“那姑娘啊,是个能人儿,你说是吧,顾之戈?” 话茬儿转到了顾之戈这儿,他却没什么心思,自顾自地翻著书,道:“别问我,我不熟。” “那刚刚我还看见你和她……” 话还没说完,只听讲台上一阵骚动,是有人站了上去。 讲台上站着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脸色白皙,白色的校服上甚至还别了一个领结。 是刘家悉,之前班级的班长。 顾之戈放下书看着他,打趣道:“这哥们儿看来是又要上任了。” “这哥们儿还想当班长啊?”军师啧啧几声。 果不其然,刘家悉拍了拍讲台,一股大将风范,清清嗓子道:“各位三班的同学们,既然咱们老师还没来,咱们就自己组织组织,我先打个头,我叫刘家悉,上任四班班长,现任秋月中学学生团支部书记。” 这儿有不少之前的同学,很给面子地鼓起掌欢呼起来。 刘家悉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趁热打铁:“来,咱一个个来,第一排这位女生,你来。” 周鱼鱼被猛地点名,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身旁那女生戳了下她。 周鱼鱼站上讲台。 金色的阳光透过门窗打在脸上,周鱼鱼整个人都像融入了那淡淡的阳光之中。 军师最先捧场,尖叫起来:“班花!班花!班花!” 周鱼鱼本就肤白貌美,其他人也跟着喊了起来,一时间声浪迭起,难以控制。 周鱼鱼想说话,却根本没人听她的。 刘家悉推推眼镜说:“同学们先安静一下!” 但也不起作用,下面仍是闹腾腾的,像煮开了的火锅。 周鱼鱼突然觉得脑壳有些痛。 “啪嗒啪嗒!” 下面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敲击声,引得众人都噤了声,望了过去。 只见顾之戈斜拿著书脊,打了打桌子,这才仰着脑袋开口:“大伙儿消停会儿,听听人家姑娘说的。” 顾之戈在学校算个名人,他这一开口,总算镇住了场面。 周鱼鱼瞪了他一眼,这才开口:“大家好,我叫周鱼鱼,来自山城重庆,初来乍到,请大家多多关照。” 她这一段倒是练了很久,听着字正腔圆的。 只是大家伙儿听见她来自重庆都惊了惊,有人搭话:“那你不就是重庆辣妹子了?” “按照食物来说,我周鱼鱼应该就是辣椒和红油煮成的水煮鱼,所以……应该算是。”周鱼鱼一脸的若有所思。 下面的人被逗得直拍大腿。 “哎哟,这周鱼鱼太好玩儿了。”军师乐得拍顾之戈的大腿。 顾之戈满脸黑线,一把推开他,啐了一口,道:“拍你自个儿去!” “你们重庆的美食有哪些啊?我一直想去来着。”有同学提问。 说到这个,周鱼鱼可就不困了,掰起手指数起来:“这个可就太多了,火锅、小面、串串、酸辣粉、水煮鱼、‘乳锅’、钵钵鸡……” 还没数完呢,下面人就愣住了,异口同声道:“乳锅?” 周鱼鱼蒙了,回想起刚刚那段话有哪里不对,脑袋转了一个弯才反应过来:“乳鸽,我是说乳鸽。” 众所周知,重庆话里的“鸽子”读作“锅子”。 刚刚周鱼鱼着实激动,重庆话便脱口而出。 下面又是一阵欢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锅子,那你岂不就是顾之锅?”军师比谁都反应快,小段子张口就来。 周鱼鱼看了眼下面的状况,也乐了,她干脆放开了说:“大家以后要是喜欢我说重庆话,我也可以说重庆话,就怕我说快了大伙儿听不懂。” “重庆话真挺好玩儿。”和周鱼鱼坐一排的女生白芝默默开口。 “对对对,重庆辣妹子爽快!” “以后一定要去重庆吃火锅!” 一石激起千层浪,关于地域与美食的话题又起。周鱼鱼眼看着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这才慢慢下台。 直到所有人自主介绍完,在刘家悉的主持下,甚至还选出了班级的各个班干部,他们的班主任才姗姗来迟。 谁也没想到一个高中班主任居然是个小女生,甜美又随和,让大家都愣了几秒。 原来她一直站在外面看着大家,也是故意不进来的,就是为了让同学们自己做主,没想到这还真的奏效了,班级氛围和凝聚力就这么形成了。 而刘家悉也成功当选三班新班长,头衔又多了一项。 “咱们这班主任真年轻。”周鱼鱼和白芝耳语着。 白芝点点头,兴奋道:“谁说不是呢,感觉跟我们同龄人似的,我看咱这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谁能想到,这话刚说出没多久,白芝就被打脸了。 课间操有二十分钟,听完教务主任的长篇大论之后,周鱼鱼都快睡着了,幸好有白芝一直撑着她。 等到最后跑完操,周鱼鱼才清醒了一会儿。 她拖着白芝往回走,白芝却停住了脚,眼神望向了一个地方。 “咋了?”周鱼鱼问。 白芝歪头,有些感叹:“哇,你看看那边顾之戈,这人气。” 打眼望去,只见顾之戈和刚刚那军师坐在花坛边,似乎在说些什么。 而他们周围站着几个女生,一人手上都拿着一瓶水,都未开封的样子,看来是都要递给顾之戈的。 “不是我说,好歹我们也是一起的,怎么我一瓶水都不配拥有吗?”军师反问。 “有一种爱叫放手,你别来捣乱了。”有个女生牙尖嘴利。 军师卒。 顾之戈倒是一直没说话,笑得如沐春光一般,双手合十给各位姑娘拜了拜,道:“得嘞,各位姑奶奶,现在马上上课了,你们赶紧回去吧,我最近减肥,就不喝饮料了。” “我这个是矿泉水。”有姑娘递上来。 顾之戈说:“农夫山泉……有点甜,我不能吃甜的。” 两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起身走远了,几个女生也只能慢慢散开。 “我不懂了,他啷个(怎么)这么受欢迎哦?”周鱼鱼双手环胸,实在想不通。 白芝提醒她道:“普通话,鱼鱼。” 周鱼鱼晃脑袋道:“晓得咯!你跟我妈似的。” “成绩好人又好,对谁都嬉皮笑脸的,长得又还可以,自然人气就高了。没分班前更恐怖,你是没看到。”白芝摇摇头。 周鱼鱼瘪瘪嘴,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正好顾之戈和军师走了过来。 军师凑到周鱼鱼周围臭贫:“水煮鱼姑娘,是不是也被我们小顾爷的魅力吸引了?” 周鱼鱼眼珠一转,想起她妈妈的话,笑容灿烂地回道:“想得美,我才不认识他。” “嘿?你们两人……怎么翻脸不认人呢?难道我刚刚在楼梯上看见的是幻觉?”军师傻了。 “顾之戈你说……” 他转头想问,却发现只剩他一个人在叽里呱啦,大家早已经进教室了。因为第三节课是英语课,正是他们班主任辛丹的课,得早做准备。 白芝坐得笔直,生怕上课时出现什么状况,幸好辛丹倒是一直温温柔柔的,这才让她放松了半刻,和周鱼鱼说起小话来。 “这才第三节课,辛老师就又换了一套衣服,真有心。”白芝说。 周鱼鱼目不斜视道:“英语老师都这样,我以前的英语老师一天可以换三套呢。” “你说辛老师这么年轻,怎么当上班主任的?”白芝想得真的很多。 周鱼鱼乐道:“能力噻!你看她气场多足!” 白芝拿笔敲她,提醒道:“鱼鱼,小声点儿!” “我……” 周鱼鱼刚想回话,辛丹就站在了她旁边。 “白芝,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白芝脸一白,默默站了起来。 “李雷曾经住在韩梅梅的对门,把这句话翻译成英文。”辛丹看著书,却是随口乱诹的一句话,没有任何知识点。 白芝蒙了,憋了好久才憋出“Lilei and hanmeimei……(李雷和韩梅梅……)”这几个单词,然后就没下文了。 白芝小脸儿通红,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所幸辛丹也不为难她,喊了句“坐下吧”,周鱼鱼跟着一起揪紧的心才慢慢松开。 谁知,辛丹话锋一转,直接喊了句:“周鱼鱼那你来。” 正中红心,周鱼鱼的成绩也就一般,英语还是短板,这下算是撞上了。 “Lilei was lived……(李雷曾经住在……)” 周鱼鱼脸倒没红,就是热得厉害。 辛丹抬起头,问了问其他学生:“哪位同学可以帮助一下周鱼鱼同学。” 鸦雀无声,整个教室就像陷入死寂。 “顾之戈会!”军师的突然一声响打破沉寂。 他就不信了,刚刚两人还乐呵呵在楼梯上说话,怎么转眼翻脸不认人了,还是让自己来帮他们一把,他就不信顾之戈不帮忙。 顾之戈正转笔呢,听到自己的名字笔都转飞出去了,正巧飞到过道上,啪嗒掉到辛丹面前。她瞧了一眼,笑得有些和蔼。 “那就你来,顾之戈。” 顾之戈倒也爽快,直接站起来,脱口而出:“Lilei was lived at hanmeimei’s opposite door.(李雷曾经住在韩梅梅的对门。)” 他的英语口语相当正宗,听起来韵味十足。 “不错,坐下吧。我呢,支持大家这种英雄救美的方式,但是希望我们的美人更加努力一点,毕竟骑着白马来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咱们还得靠自己。” 辛丹一下就把气氛拉了回来,大家爆笑,就连白芝都乐了。 周鱼鱼一个白眼,道:“还笑?就因为你!” 白芝嘿嘿几声,望了眼后面的顾之戈,道:“那位唐僧我看还不错。” 周鱼鱼也回头看了眼顾之戈,却发现他因为掉了一支笔,现在干脆转起自己的改正液,粗壮的瓶身根本转不动,他却玩得不亦乐乎。 “可以个锤子!”周鱼鱼转过头来,一脸的鄙视。 等到最后放学,已经是五点半左右了,伴随着下课铃声,人流逐渐从教学楼中涌动出来,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家了。 白芝是住校的,周鱼鱼只得和她说再见。 回家的路就那一条,周鱼鱼一个人走着,正想着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 “嘿,这不是住我们对门的姑娘吗?放学啦?” 周鱼鱼抬头一看,竟然是顾老爷子,他穿着黑色的中山装,倒显得气势十足,手里捏着俩核桃,正盘着呢。 “老爷爷,您好。”周鱼鱼乖巧地打招呼。 顾老爷子乐呵呵地说:“没和我孙子一起啊?你这校服看起来也是我孙子那学校的,你们在一个班吗?” “都在三班,我没看见他。”周鱼鱼如实相告。 “得嘞,那我先溜会儿弯儿,麻烦您回去受累和我孙子和儿媳妇儿说一声,今儿我就不回来吃晚饭了。”顾老爷子也知道周鱼鱼住在对门,倒是十分不客气。 周鱼鱼一愣,刚想拒绝,顾老爷子已经哼着小曲儿走了,晃晃悠悠的,甚至还撞了她一下。 “这下好耍了,我咋个说嘛。”周鱼鱼跺脚,头疼不已,慢慢走远。 那边顾老爷子晃荡着呢,脚这么一踢,只听“咣当”一声,踢到什么东西了。 他顿了顿,低头一瞧,地上竟是一个铃铛小挂件,火锅形状的,小巧别致。 顾老爷子脑袋一转,捡了起来仔细瞧了瞧说:“这不是那姑娘的东西吗,怎么被我刮走了?” 算了算了,回去后再给她。 十几分钟的路程,周鱼鱼一个人慢悠悠地走,硬是花了二十分钟。 后面去打了场游戏才回家的顾之戈和军师都赶上来了。 军师斜挂著书包,正好也看见了前面的周鱼鱼,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叫唤起来。 “嘿,水煮鱼!” 周鱼鱼被吓得抖了三抖,道:“黑(吓)死我了。” 这句话说出来三个人都是一蒙,还是周鱼鱼最先反应过来,她一巴掌打过去,怒道:“再吓我我一掌拍死你信不信?” 咬牙切齿的语气让军师后退几步,瑟瑟发抖说:“呜呜呜,这个班花好吓人。” 周鱼鱼吹吹手说:“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顾之戈一直在一旁看着,心里这才有了底,看来这辣妹子的确够辣够呛。 几人并排走着,军师怕了周鱼鱼,只得走在顾之戈另一边,顾之戈和周鱼鱼并肩,却是一句话未说。 到了小区门口,两人一同抬脚进去。 军师要和他们分道了,谁知道这时来了个电话。 “喂?刚放学,火锅?行啊!得嘞!我马上来。” 周鱼鱼听见“火锅”二字,眼睛都亮了,下意识地拉长了耳朵。 明明听见他说了挂了,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他居然还在“得嘞得嘞行行行那就这样挂了挂了马上到马上到”。 “你们北京人儿挂电话是被挟持了吗?咋死活挂不了?”周鱼鱼忍不住了,开口问顾之戈。 顾之戈脚步不停,只道:“你不懂。” 两人正说着呢,那边军师终于挂了电话,挥着手机跑进来,高声道:“走啊!开学吃火锅,我爸请客!” 按理说周鱼鱼本不应该去的,但是她已经快两个月没吃到火锅了,实在抵抗不住诱惑。 三人便兴致勃勃地一起去了。 却没承想,好不容易到了那火锅店,因为食客太多,又等了半个钟头才上桌。 桌上火锅咕噜咕噜冒着红泡儿,香气已经飘出来了,周鱼鱼心都快飘了。 幸亏她还记着些礼貌,和军师爸爸道了谢,又扯了几句,这才开动。 要说这吃火锅,里面门道可太多了,味碟首先就得打好,再者,各式各样的菜什么时候下,什么时候捞起来都有讲究。 看着这老北京三人手忙脚乱的样子,周鱼鱼叹了口气,小手一挥,开始替三人烫起火锅来。 她不怎么说话,全程就是“鸭肠好了,给您”“丸子可以吃了,我给您夹”“土豆最后吃,再等等”…… 一顿饭吃下来,她没吃几口,却热得大汗淋漓。 军师爸爸是个有些威严的中年男人,一件黑色Polo衫包裹着略微发福的肚子,豪气十足,也没顾忌周鱼鱼小姑娘在场,一边吃一边嘱咐着军师的学习,顺嘴再夸夸顾之戈全优好学生。 两个男生低头吃菜,都只“嗯嗯”几声,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没有。 不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周鱼鱼,满脸热情道:“同学你也吃啊!” 周鱼鱼忙笑脸答应,却还是只吃了块藕片便又放下筷子。 其实不是周鱼鱼自己不想吃,只是……这火锅实在不麻不辣,不够味儿,而且这味碟还是北京的麻酱,她实在不太习惯。 吃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遍了,周鱼鱼想起家中还有人等着,慌忙道了别往回走。 顾之戈在后面跟着,哼着她不懂的小曲儿。 黑夜寂静,回家的路有些漫长。 眼看着她越走越快,几乎要脱离自己的视线,顾之戈才加快了脚步大喊一声:“周鱼鱼,你慢点儿。” 周鱼鱼脚步一顿,还以为是他害怕了,转过头回道:“你要是害怕就跟紧点儿,我得赶紧回家。” 顾之戈说:“我有什么可怕的……” 话虽这么说,可他步子还是加快了,好不容易进了小区门口,两人这才一起乘电梯回了家。 电梯里灯光很足,周鱼鱼心跳声也很快,不停地回响。 “你紧张?放心,我不吃人。”顾之戈又开始贫。 周鱼鱼懒得和他斗嘴,想起了什么,道:“刚刚碰到你爷爷,他叫我带句话,说他不回去吃晚饭。” “现在说顶什么用,他肯定早就回去了。”顾之戈撇嘴道。 “叮咚”一声,电梯到了,周鱼鱼先出来,正要掏钥匙开门的时候突然转过脑袋,煞有介事地对顾之戈道:“顾之戈,我妈不让我和你说话,今天的事儿别说漏嘴了,我是和白芝一起吃饭,不是和你哈。” 顾之戈听罢乐道:“这不巧了吗?我妈也不让我和你说话,得,今天咱俩谁也没见过谁。” 他挥手拜拜,十分配合。 周鱼鱼忍住想打他的冲动,开门进屋。 熊静正一个人窝在沙发看电视呢,看见顾之戈回来立马跳起来了。 “死哪儿去了?现在才回来!” 顾之戈丢掉书包,随口答道:“吃火锅去了。” “火锅?怎么想起吃火锅了?和谁一起去的?”熊静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吴咏,之前那哥们儿。” 熊静这才宽了心,“哦”了一声,又问:“你爷爷呢?” 正说呢,顾老爷子就开门进来了。 “回来喽!今儿这杯酒喝得是真高兴啊!”老爷子音调都快飞起来了,看来着实喝得开心。 “爷爷你回来了。”顾之戈递上刚刚自己喝的水,准备回房去了,只听他爷爷又开口了。 “嘿,大孙子,你和对门的小姑娘干吗去了?我看见你俩一起进的电梯。” 顾之戈:“完蛋……” 果不其然,他妈妈立马化作一声鸭子尖叫:“儿子,你和对门的一起回来的?去干什么了?不是说了不要和她说话的吗?” 顾之戈干笑几声,慌忙解释:“就是碰巧遇见了,我俩可一句话没说,就这个时候黑灯瞎火了,我看人小姑娘一个人不安全才一起上电梯,妈你不用这么小气吧。” “做得对!男子汉大丈夫,就得保护女孩儿!我大孙子做得好!”顾老爷子眯着眼竖起了大拇指。 熊静没话说了。 “不是,妈,你跟对门那阿姨怎么了?”顾之戈凑过来问。 熊静却没有回答,黑着脸回了自己的房间。 “爷爷,我妈到底咋了?”顾之戈迷惑。 顾老爷子哪儿知道那些,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了那个小挂件,丢给顾之戈。 “大孙子,那姑娘的东西,你给人家还回去。” 顾之戈一把接住,皱起眉头:“什么玩意儿?” “赶紧给人家送去,指不定人明儿要用呢!”顾老爷子醉醺醺的,竟然一把将顾之戈推到了门外,“啪嗒”一声关了门。 顾之戈站在门外一脸黑线:“这破玩意儿用个啥啊!” 第二章 对口相声的养成 其实,开学那天下班后,两个妈妈冤家路窄,相遇了。 林晓萃长身玉立,提着给周鱼鱼买的新衣服。 熊静一身宽大的连衣裙,拿着中午在单位吃完的饭盒。 两人四目相对,站在自己家门口。 “哟,新邻居是你啊!”熊静说。 林晓萃没什么表情,点了点头。 “这是给你女儿买的东西?”熊静盯了眼那袋子。 林晓萃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熊静有点火了,冷哼一声道:“果然是咱厂的厂花,到现在了还是一副高傲的样子。” 这下林晓萃答话了:“这下说对溜!” “死性不改……” “借您吉言。” 两人互相甩给对方一个后脑勺,关门进屋了。 于是乎,林晓萃熨着周鱼鱼的新衣服,在家等了她很久。 “我瞧着,我们还是搬走吧。”林晓萃手上不停,懒懒地说。 周年正跟自己的新茶具较劲呢,抬起头来问:“为啥子喃?” “还不是对门那熊静,年轻时我就跟她不对付,现在谁想到住到对门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心里不舒坦。” 周年“嗐”了一声,心直口快道:“那你还和我不对付十年,现在不还是和和美美的吗?” 要不说这男人不会看眼色呢,这话一出,林晓萃脸都黑了,放下熨斗双手叉腰,怒道:“不是,周年你什么意思呀?” 她一问,周年咕哝着:“我没得啥子意思嘛。” 林晓萃挽挽袖子,正准备接着说,“咔嗒”一声门开了,周鱼鱼回来了。 周年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径直冲了上去,就差给周鱼鱼提鞋了。 “哎哟,宝贝幺女儿回来了,累不累啊?学校好不好玩儿?” 周鱼鱼一脸黑线,问道:“老汉儿你咋子了哦?吃多了?” 周年咬牙切齿道:“爸爸关心你不行吗?” 林晓萃倒懒得再计较了,端出汤来。 “怎么这么晚回来?饭呢?” “和同学吃了火锅,忘记和你们说了。”周鱼鱼抓抓头发。 “啥子啊,吃火锅居然不喊我!”周年差点蹦起来。 林晓萃在爆发的边缘,咬着牙问:“给我边儿玩去!人家同学吃饭,你瞎凑什么热闹?” “我是不是该安静地走开?” “有哪些同学啊?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啊?你和对门的那个男生不是同班吗?”老母亲一连串死亡提问。 “放心,我们在学校一句话都没说。”周鱼鱼撒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 林晓萃这才点头:“那就好,我还想真要不行咱就搬家呢。” 周鱼鱼眼皮一跳,没想到事情居然到了这个程度。她忍不住劝道:“妈,不至于哈,不就是邻居嘛,咱不理她就是了。再说了凭啥我们搬,咱们必须住在这儿!” 掷地有声,周鱼鱼劝人倒是有一套。 林晓萃这才点点头,顺了顺气说:“鱼鱼,不是妈妈强势,只是年轻时有些事情,妈妈忍不下这口气。” “妈,我晓得的。”周鱼鱼点头说。 “还有对门那男孩儿……” “哎哟,我都不认识他,我们两个话都没说一句。”周鱼鱼再三强调。 谁知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周年打开门愣了一下,还没等顾之戈开口呢,他便扯着嗓子喊起来:“鱼鱼,对门的男孩儿来找你了。” 当着林晓萃的面,周鱼鱼没有办法,急忙冲过去。 “我安全到家了,没什么事儿了,就这样,晚安。” 连珠炮一般的话怼得顾之戈一脸蒙,“砰”的一声关门声更是震得他灵魂出窍,手中的挂件随风摇曳。 “干吗呀?这是吃啥枪药了?” 那天晚上,顾之戈还是没送回挂件,他摸了摸兜掏出钥匙进了屋,仔细一瞧,嘿,老爷子早就在沙发上打呼噜了。 好嘛!敢情自己这一顿气白受了,还是洗洗睡吧。 第二天上完两节课,周鱼鱼实在撑不住了,和白芝说了一声,趴在桌子上就睡了过去。 顾之戈和军师刚买完水回来,给军师掏钱的时候竟掏出那个火锅挂件来。 “这什么玩意儿?”军师眼睛一亮,一把抢了过去。 “别乱抢,别人的东西。”顾之戈一把抢回来,确认没坏之后才擦了擦,刚想起身,脑海里就回想起周鱼鱼昨晚的话。 算了,还是传给她吧。 不少人都昏昏欲睡,迷迷糊糊地接过。 “周鱼鱼的挂件,递给她一下。”顾之戈递给前面一个同学。 “顾之戈给周鱼鱼的挂件,给一下。”又一个人递了上去。 “顾之戈送周鱼鱼的礼物,递一下。” “顾之戈送给周鱼鱼的。”挂件传到白芝手里时就演变成了如此。 白芝蒙了,这才第二天,顾之戈怎么就开始送礼物了? 她还没来得及给周鱼鱼,语文课就开始了。 今天学习《逍遥游》,这篇古文不仅篇幅较长,而且拗口难读,意思晦涩,实在是难以读懂。 所以老师很是重视,光是原文都讲了好久。 “接下来,谁来读一读这篇课文。” 周鱼鱼还没醒瞌睡,心里默默祈祷“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好的,就你吧,周鱼鱼。”语文老师很爽快。 “好。”周鱼鱼生无可恋地站起来。 “北冥有渔,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泥);化而为鸟(聊),其名为鹏……” 周鱼鱼声音甜美,但就是这n、l不分,全篇的“鸟”全部读作了“聊”,让人憋笑。 读完后,她倒是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就是看着那秃头老师的眉头越皱越深,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周鱼鱼同学……那什么,老师给你一个任务,你就好好纠正一下你的发音,我之后来检查。” 周鱼鱼脸一红,默默点了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那老师或许是害怕伤到她,又添了一句:“普通话说好了,也不能忘记自己的方言,毕竟任何一种方言都是咱们中华瑰宝。” 周鱼鱼没来得及接话,他就又开始了方言大教学,从古代官话到普通话发展,全都讲了个遍。 “托你的福,咱们这节课又能拖过去了。”白芝机灵得很,在周鱼鱼耳边说。 “嘿嘿嘿,说的也是哈。”某鱼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又嘻嘻笑了起来。 任务布置下来了,周鱼鱼自然也是要认真完成的,于是她绕着舌头一字一句练了起来。 “刘奶奶找牛奶奶买榴梿牛奶,牛奶奶给刘奶奶拿榴梿牛奶,刘奶奶说牛奶奶的榴梿牛奶不如柳奶奶的榴梿牛奶,牛奶奶说柳奶奶的榴梿牛奶会流奶……” 周鱼鱼练得一脸苦相正经无比,白芝在一旁听得却是疯狂憋笑。 等她最后一个字喷薄而出的时候,白芝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鱼鱼,你别练这个了,我都要受不了了……” 周鱼鱼一个白眼飞过去:“白芝,我要是练不好就是你的事!” 白芝笑到根本停不下来。 直到最后放学,和周鱼鱼分开之后,白芝才想起来顾之戈那个礼物,疯狂追了过去。 “鱼鱼!顾之戈给你的礼物。” 她高着嗓门儿,引得一路上的人都纷纷投来目光。 周鱼鱼转过头,看着她一路狂奔而来。 白芝终于赶过来,一把将那挂件塞在她手里,喘着粗气说:“鱼鱼,顾之戈给你的礼物,收好!” 周鱼鱼愣了,低头看了一眼,这不是她自己的东西吗,怎么就变成顾之戈送的礼物了? 旁边有同班女生凑过来: “哟,顾之戈送的礼物啊?” “看不出来,顾之戈还会送女生礼物呢。” 各种目光聚集到周鱼鱼脸上,她皱皱眉头,突然想骂人。 正巧顾之戈和军师从身边经过,她目光一凛,一把抓住了顾之戈。 “顾之戈,你说清楚,这是你给我的礼物?”她把那挂件举到他眼前。 顾之戈眼睛一亮,道:“不是……我没说是礼物啊,这是我爷爷在门口捡到的。” “那白芝怎么说……”周鱼鱼望向白芝。 “那是军师说的……”白芝转头看军师。 军师转头看顾之戈,却被他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咽了咽口水,突然发问:“不是……你爷爷怎么在门口捡到周鱼鱼的东西的,你俩住一起啊?” 周鱼鱼惊道:“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顾老爷子我知道,最常去的地方就你们小区的广场,还有隔壁的花鸟市场,那些地方都没门,所以门口就只有你们家的门口了。”军师果真是军师,分析到位。 “说得对。”白芝接话。 “你俩真住在一起啊?”军师拍手。 白芝点头捧哏说:“那可不!” 一唱一和,周鱼鱼都要信了。 “舞台留给你们表演,告辞!”周鱼鱼拱手离开。 顾之戈也送去一个“瞎扯”的眼神,悠悠跟着周鱼鱼走了。 今天不能像之前那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了,周鱼鱼想了想,还是站在原地等顾之戈跟上来。 “等我呢?”顾之戈凑上来贱兮兮地问。 说实话,认识顾之戈这么几天,周鱼鱼还是不太懂他,是怎么做到无论什么时候都吊儿郎当的,让人随时想打又找不到理由。 好气! 周鱼鱼退了几步,清了清嗓子才道:“顾之戈,咱们住对门的事儿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顾之戈眯着眼,突然起了逗她的心思,道:“怕什么呀?咱又不是真住一起。” 看他这贱贱的模样,周鱼鱼就知道他又在臭贫了,心里的火噌噌往上涨,也不再和他说什么好话了,一书包打过来:“顾之戈,你是不是看我好欺负,我今天不收拾你,你就不晓得我周鱼鱼是什么人!” 她的攻击快如疾风,顾之戈招架不住,慌忙求饶:“姑奶奶,我错了,我跟您玩儿呢!” 周鱼鱼这才收了书包,刚想再警告几句,却发现身后的熊静,直朝二人而来。 “你妈妈来了!”周鱼鱼低喊一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另一边,和顾之戈隔了条京杭大运河。 顾之戈转过头去,正好看见他妈妈慢悠悠赶上来。 “儿子!放学了?” “妈,你怎么在这儿?”顾之戈问。 熊静却是望了眼旁边的周鱼鱼,低声细语:“刚刚是不是和周家姑娘说话呢?” “哪有哪有,我气场太强,她都不敢和我说话。”顾之戈拍胸脯,丝毫没有刚刚被捶打的样子。 “好样的,这才是我儿子!”熊静竖起大拇指。 那边母子聊得欢,这边周鱼鱼都快憋出内伤了,这顾之戈还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周鱼鱼哪里想得到这北京爷们儿的心思,不是不报,日子未到。 两家的户型是一样的,外面都有一个阳台,养养花、晒晒太阳,十分惬意。 自从纠正发音的任务下达之后,周鱼鱼便在阳台练习了。 一来面对天空好练习发音,二来也没人笑话。 她一般都是拿着优美散文出来练习,要不就是对着《新闻联播》练口播,每天如此。 直到有一天……顾之戈拖了把椅子坐在外面,摆出他爷爷的收音机,优哉游哉地听起了郭德纲的相声。 直到很久以后,周鱼鱼才知道顾老爷子的收音机之前就坏了,是顾之戈专门找了个时间,自己动手修好,还真是煞费苦心了。 “对于一个在北平住惯的人,像我冬天要是不刮风,便觉得是奇迹……”周鱼鱼练的是老舍先生的《济南的冬天》。 “嗯,您这话说得对。”于谦儿接。 “最妙的是下点儿小雪啊……” “去你的吧!”于谦儿笑骂道。 “我忍!济南是受不住大雪的,那些小山太秀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逗。”顾之戈乐得拍大腿,笑声绵长悠远。 这南北差异真是让人头疼。 说实话,曲艺艺术周鱼鱼属于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什么相声京剧,说得又久唱得又慢,实在不知道哪里好笑了,还不如绕口令呢。 一晚上了,顾之戈听了一晚上这东西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周鱼鱼猛地站起来道:“顾之戈!你啥子意思?” 顾之戈躺在躺椅上,咿呀咿呀地晃着,眼皮都不抬一下,慢悠悠地回道:“听相声呢。怎么,打扰到你了?” “您能到其他地方去听吗?”周鱼鱼还想好好说。 顾之戈斜眼看她,微微一笑道:“不能,我爷睡了,我妈不爱听相声。” 周鱼鱼这下听明白了,他就是来找碴儿的。 “顾之戈,给我等着,我现在就过来!”周鱼鱼挽袖子,居然真的要爬过来。 顾之戈吓得一下从躺椅上跳起来阻拦道:“嘿,周鱼鱼,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悠着点儿。” 周鱼鱼从小就上蹿下跳的,这点不在话下。看他真的一脸紧张,她昂头问道:“还给我闹不闹了?” “不闹了,不闹了,你赶快下去。”顾之戈摆手。 “对喽嘛,跟我扯,你还是个小虾米。”周鱼鱼跳下来,豪气地拍拍掌心。 谁知道这一跳动静不小,竟然惊动了两家人。 林晓萃面霜擦到一半,最先蹦出来道:“鱼鱼,怎么了这是,没事儿吧?” 那边熊静也发现了动静,一个箭步冲出来,脸上敷着黄瓜片,问道:“儿子,怎么了?刚刚是地震了吗?” 顾之戈慌忙宽慰:“妈没事儿,我听相声呢。” 林晓萃望过来,有点质问的语气:“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啊?我女儿在练普通话呢,听什么相声啊。” 熊静自然不甘示弱,一把将自己儿子护到身后,道:“听相声怎么了?咱在我们自己家阳台听相声,碍你什么事儿了?” “嘿,你这是想和我杠是吧,那今天我们就来好好说道,你儿子……” “说道就说道,我儿子怎么了就?” 眼看着两人就要隔空戗起来,周鱼鱼忍不住拉了拉她妈,劝道:“妈,咱走吧。” 顾之戈也喊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妈。” 可这是两位妈妈住到对门后第一次正面交锋,炮火已经开始,哪里肯轻易熄灭。 于是乎,两个妈妈你一言我一语,就像对口相声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眼看劝不下去,两人也就算了,坐在一旁默默观摩起来。 谁也没想到,两人这一吵,居然整整吵了半个小时,周鱼鱼看得直打瞌睡。 顾之戈也快撑不住了,歪头看了眼那边的周鱼鱼。 “周鱼鱼,我先溜了。”顾之戈朝她轻声喊,做了个进去的动作。 “等哈哈(等会儿),我也一起。”周鱼鱼打了个哈欠,最后还是进了屋。 这次大战的后果就是周家和顾家收到了多家住户的投诉,物管亲自上门督导。 周鱼鱼和顾之戈也因为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第二天双双起晚,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了学校。 还差五分钟早自习,两人还在百步梯处。 周鱼鱼在重庆爬坡上坎习惯了,爬起楼梯来竟然不比顾之戈差,两人同时到达终点。 “周鱼鱼……你可以啊!”顾之戈大口喘着粗气。 周鱼鱼弓着腰呼吸:“哼,当……当然了。” 顾之戈没有回话,深吸一口气,径直冲向了教室。 周鱼鱼这才反应过来,大骂一句:“顾之戈你耍赖!” 然而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上课铃声在耳边响起,周鱼鱼迟到五秒。 “报……报告。”周鱼鱼在门口喊。 语文老师刚翻开书,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周鱼鱼,外面站着读书去。” 周鱼鱼说:“哦……” 于是乎,秋月寂静的秋日早晨里,周鱼鱼拿着语文书站在门外,懒洋洋地练起来。 这样的秋日早晨还带着露水,丝丝冷空气钻进衣领,周鱼鱼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北冥有渔,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泥);化而为鸟(聊)……” 周鱼鱼又练起来,这次不用别人说,她自己都能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刘奶奶牛奶奶买牛莱……” 周鱼鱼急得直练绕口令,却没想到身后“扑哧”一声,漫天的牛奶洒过来,她根本避让不及,被喷了一身。 “哪个哟?”周鱼鱼太阳穴青筋直跳,转过头来。 “抱歉,抱歉,真的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见一个男生一手拿着一沓本子,一手拿着一盒牛奶,低着头道歉,他也有点狼狈,浑身上下找纸擦自己嘴边的奶渍。 最后还是周鱼鱼递过一张纸,他接过擦了擦嘴,又把地上未干的奶渍擦了擦才站起来。 “真的不好意思,我刚刚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太可爱了。”男生再次解释。 周鱼鱼干笑一声道:“你是憋不住了吧。” 男生不说话了,只是低低地傻笑,笑起来两颊有淡淡的酒窝。 周鱼鱼突然觉得,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居然相当可爱。 “真不好意思,你这衣服也脏了,要不还是换下来吧。”男生道。 周鱼鱼摆手道:“算咯算咯,就当洗了个牛奶浴,奶香奶香的。” “可那牛奶是我……”男生吞吐。 周鱼鱼一手制止道:“你最好不要把这话说出来。” 男生抠了抠脑袋,有些局促地道:“行吧。我叫陈汶易,很高兴认识你。” 他伸出手来,周鱼鱼却不敢去握,因为她斜眼瞧见了里面的语文老师正转头望着自己。 她慌忙站好打开书,装模作样念起来,其实叽里咕噜地和陈汶易说着话:“我叫周鱼鱼,现在受罚中,你要是不想一起连坐,就赶紧跑!” 陈汶易看了眼教室,这才明白状况,点了点头说:“好嘞!那我过会儿再来找你。” “行行行。”周鱼鱼摆手敷衍,等他走远才反应过来,“再来找我?啷个(怎么)还要来哦!” 当然,周鱼鱼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兴致勃勃地把自己昨天练习的散文念给白芝听。 白芝听得直瞪眼,直夸她有天分,乐得她找不着北。 正是第二节课课间,教室里闹哄哄的,突然有人喊。 “周鱼鱼,有人找。” “哎呀哪个嘛,烦得很!”周鱼鱼有点儿不耐烦,刚想暗骂几句,却在看到门口来人之后,硬生生把脏字儿憋了回去。 那人正是早自习时碰到的陈汶易,他穿着没有一丝褶皱的校服,不笑的时候神情有些严肃。 陈汶易提着一个袋子站在教室门口,朝她招手。 周鱼鱼呆呆的,指了指自己。 陈汶易点了点头,她这才走过去。 “这是一瓶香水,你要是觉得身上有味儿就喷一喷。现在条件有限,我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陈汶易把袋子递给她。 周鱼鱼不敢接,慌忙摆手道:“要不得,要不得,我真没啥事儿。”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总觉得对不起你。”陈汶易直接把袋子塞到她手里。 “我……”没等周鱼鱼说什么呢,陈汶易已经转身离开了。 周鱼鱼蒙了,看着袋子发呆。 在外面闲逛的袁志和方启看见了。 袁志惊讶道:“嘿,送香水了嘿!” “那可不,够大方呀!” “那要不你说人家是陈汶易呢,高三赫赫有名的学霸,看看人家。” “谁说不是呢。” “那咱班周鱼鱼真是厉害,转眼就收到两个男生的礼物了,一个是咱班顾之戈,一个是陈汶易啊。” “那说的是,佩服佩服。” 周鱼鱼黑线直掉,抬起头来阴恻恻地看着他们。 “信不信我这一袋子下去,你们可能会死。” 两人脸一黑,赶紧道:“拜拜了,下线了。” 香水瓶身精致小巧。周鱼鱼拿着端详了很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陈汶易怎么这么容易就送了这么一瓶香水。 白芝从外面买东西回来了,蹦蹦跳跳的,直接撞到了桌子,那香水晃了晃,差点儿掉下去。 “哎哟,我的妈呀!”周鱼鱼心脏差点儿吓出来,一把接住。 白芝嚼着火腿肠,瞪着眼睛:“哇!哪儿来的香奈儿啊?” 周鱼鱼趴在桌上,嘟着嘴巴看着那香水,回道:“一个高三学长送来的。” “谁啊?”白芝又是一口小面包。 “陈汶易。” 话一说完,白芝手上的火腿肠和小面包就全掉了,呆愣地看着周鱼鱼。 周鱼鱼转过头:“咋了这是?吃多了?” 白芝有些痴傻,一把抓住周鱼鱼的手:“你……你认识陈汶易?” 周鱼鱼抠脑壳:“也不算认识……就是见过一面。” 那天放学后,周鱼鱼没和顾之戈一起走,她和白芝去等陈汶易了。 高三的教学楼就在百步梯之下,位于转角处,四周都很安静,即使是放学,那里也没有多少躁动,好似高三的时间已被冻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一如往常淡定宁静,有的只有朗朗背书声和唰唰动笔声。 他们得上晚自习,说不定陈汶易还在教室,两个女生想去碰碰运气。 “你啷个……怎么知道他的教室?”周鱼鱼问。 白芝在走廊上悄悄探头看里面,随口接道:“他在高三是传奇好吧,应该就你不知道。” 周鱼鱼一愣,小声嘟囔:“再传奇还不是吐奶了。” “你说什么?” “没啥子,没啥子,五班到了。”周鱼鱼慌忙摆手,指了指教室门口。 再一看,那教室里每张课桌上都堆满了小山一样的书本,有几个被书挡住的人头,都趴在桌子上睡觉呢。 空气都静悄悄的,两个人望了望,愣是没看到陈汶易,看来是不在了。 “要不我放在他这儿吧。”周鱼鱼说。 白芝有些踟蹰,又不死心地看了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学姐你好,麻烦把这个给下陈汶易。”周鱼鱼抓住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 那女生皮肤白净,一头细软的鬈发,眼神有些发亮,微微挑眉,上下看了她一眼,问道:“姓名,班级?” 还要问这个吗?周鱼鱼眨巴眨巴眼睛,还是老实回答。 从百步梯下去,就是隔壁的小礼堂,两人安安静静地走着,听到了从里面传出了声音。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好像是合唱团,白芝竖起耳朵。 是国庆节活动,为了激发学生们的爱国热情,就连高三的学生也参加了。 “鱼鱼,我听见了,听到了他的声音,咱们去看看。”白芝拉着周鱼鱼往小礼堂跑。 “千里耳哦,这个都听得出来。”周鱼鱼皱眉。 不出所料,那舞台之上第一排站着的,灯光下闪耀的人不正是那陈汶易? 也就二十个人的样子,小型合唱团的规模,大伙儿正排练着呢。 白芝拉着周鱼鱼到角落坐下,默默欣赏起来。 歌声绕梁,绵音流淌,听得周鱼鱼都蒙了,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白芝疯狂鼓掌之后,才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家辛苦了,很棒!”在台下站着的居然是刘家悉,他抱着几瓶水,一瓶一瓶地分给合唱团成员。 “他怎么在这儿?”周鱼鱼问。 白芝却没有回答,咕哝着什么:“他不爱喝这种水的。” 排练结束,一群人哗啦啦离开,一路欢声笑语,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她们。反倒是白芝还一直看着陈汶易离开的方向,不肯回头。 周鱼鱼趁机拦住了走在最后的刘家悉,问道:“嘿嘿嘿,班长,他们练歌,你咋在这里?” “我说了我是团支部书记啊,学生活动我肯定要来盯着啊,反而是你们,怎么在这儿?”刘家悉推推眼镜。 “呵呵,我们听见声音进来瞧瞧,唱得好好哦!”周鱼鱼竖大拇指。 刘家悉“嗯”了一声,收拾东西要走,白芝却突然开了腔。 “那个……你认识陈汶易吗?” “认识啊。” 白芝低下头,这才从观众席走了出来,递给刘家悉一个东西,竟然是学生胸牌。 “这个……你能帮我给他一下吗?”白芝有些紧张地咬嘴唇。 那是陈汶易的胸牌,也不知怎么到了白芝这儿了。 “这个……还是你自己给他吧。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刘家悉看了一眼,推推眼镜,竟然拒绝了。 “啥子人哦!”周鱼鱼在背后默默吐槽。 那天,周鱼鱼和白芝在她们小区门口的广场坐了很久,从小吃车开张到收摊,从广场舞开始到结束,从月亮升起到落下。 满腔的少女心事弥漫在秋日的夜晚里,就连秋风都温柔了不少。 遇见陈汶易的那一天是高一上学期结束。 白芝的成绩一般,期末成绩也不尽如人意,白母来学校附近给她置办东西。 就在新华书城,耀眼的灯光之下,白母边看边数落着她。 “你这个成绩怎么拿出来见人?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在秋月上学,我和你爸爸费了多大的劲,每天供你读书我们已经够累了,你连一个好成绩都给不了我们吗?” 喋喋不休,在耳朵里播放一遍又一遍,白芝也受不了了。 她低着脑袋,默默反驳:“能不能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白母却好像被她的反驳激怒,猛地回过头来,声音也高了一个八度:“我别说了?你考好了我不就不说了吗?你以为我想说你吗?要不是你天天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人,成绩会这样吗?” 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人是白芝画的漫画,她手绘一向不错,但由于成绩一般,一直不敢花太多时间在这上面,只得抽点空闲时间画着玩儿。 白母声音高昂,一下引得所有人都望了过来,大家眼神复杂。 就像被千百道激光照射着,白芝突然就脸红了,一把将东西丢到地上,烦躁道:“别说了!求你别丢脸了!” 两个人情绪都在爆发的边缘,书城售货员已经准备过来调解了,却看白母双眼通红,咬着牙,一巴掌挥向女孩儿。 “啪”的一声,动静不小,力道更是大,白芝甚至被打得后退了两步,脸立即肿了起来。 白母似乎也没想到,看了眼自己的手,还在隐隐发麻中。 白芝脑子有点发蒙,脸也隐隐作痛,但身旁人不由得都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她也能听见。 太丢脸了。 她脑海里就这一个念头,气血涌动着,泪水啪嗒啪嗒掉下来。 不想再在这儿丢人,白芝咬着牙,往后退了几步,没承想后面就是书架,她差点撞了上去。 “小心!”有人拉住了她。 然而这一拉力度太大,惯性使然,她直接坐了下去,身后那人也被撞倒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白芝下意识地道歉,抬起头来。 她不知道那些偶像剧里是怎么来描写这样的场景的,是不是真的那样纯洁无瑕,令人心颤。 但白芝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看到陈汶易的那一刻,她是有一瞬间的痴愣的,她就这么看着他,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回荡在耳边。 陈汶易帮着她把东西一一捡起来。 最后离开的时候,白芝听见他和她妈妈说了一句话— “永远尊重您的女儿,不管什么时候,这是小孩儿都懂的道理。” 他走了,围观的人也散了,白芝站在原地,低声哭了很久。白母就这么看着她,终于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天我走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胸牌掉在那儿了,我这才知道他也是秋月中学的学生,叫陈汶易。”白芝吸了一口奶茶,深深吐了一口气。 “那这么久了,你怎么一直都没还给他啊?”周鱼鱼问。 白芝笑了笑,有点无奈:“可不,一来因为我胆小,我甚至都怀疑这么久了他还记不记得我;二来他是陈汶易啊,那可是上全校大会上演讲的学霸,我就是个小透明,根本不敢去找他。” 和白芝相处的这段时间,周鱼鱼也大概清楚她的性格,胆小,在班上甚至都没有多大的存在感,但是心地很善良。 “你看这你就比不上我们重庆妹子了噻!”周鱼鱼一手搭在她肩膀上,豪气冲天。 “后天就是国庆表演的时候,那时候人肯定超级多,咱们就去找他,然后把胸牌给他,最重要的是!”她一把转过白芝的脑袋,直勾勾地看着白芝嘱咐道,“你要告诉他你的名字,之后才有话题。” 白芝呆呆的,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周鱼鱼急了,拍掌喊她:“嘿妹儿咧!你听到没得?” 白芝吓得一抖:“听到了,听到了。” 某鱼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只是,那天周鱼鱼实在太累了,也没心思到阳台去练普通话了。 倒是顾之戈在阳台上躺了半个小时,郭德纲相声都听了两段了也没看那边有个动静,实在有点急。 顾之戈把收音机声音越开越大,脑袋直往那边凑。 没想到周鱼鱼没钓出来,反倒把顾老爷子钓醒了,扯着嗓子骂他: “你个小兔崽子!大晚上的是想闹死老头我吗?” “顾之戈!再听我就把你那破收音机丢出去!”熊静也跳出来喊。 “那是我的!”顾老爷子大喊。 顾之戈一头黑线,摆摆手说:“得得得……真没劲。” 也不知道是为了惩罚顾之戈还是怎么样,第二天顾老爷子没有做早饭,熊静则早早就去上班了。 顾之戈起晚了,看着空空如也的饭桌,冷哼一声,戴上帽子出门了。 恰巧今天林晓萃做了三明治给周鱼鱼,她一边听着手机,一边在路上吃着。 上学路上有些寂静清凉,小区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一些学生,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说:“好冷哦。” 北京的秋日带着点霜露,凉风更加刺骨,她加快脚步,抬起头来,正瞧见顾之戈在旁边的小吃摊买焦圈和豆汁儿呢。 他戴着鸭舌帽,双手揣进袖子里,看来也是冻得不轻。 “哎呀,没吃早饭哦。”周鱼鱼贱兮兮地凑过去看。 谁知道她这一凑过去,顾之戈正好刚接过那热腾腾的焦圈,一个抖擞竟然被她吓掉了。 焦圈落地,他手上就剩一杯豆汁儿。 周鱼鱼蒙了,抬头看他,一脸尴尬道:“呵呵呵,我再给你买。” 他却不干了,狠吸一口豆汁儿,指了指她的三明治,咬着后槽牙说:“等会儿,把你这个给我吃。” 她手上的三明治就剩最后一小块了,一听这话她死死捏住了口袋,立马变脸道:“咱俩不熟不认识,不能说话的,就这样,拜拜哪您嘞!”说罢竟然是撒腿就跑,转眼就进了学校。 “嘿!这丫头!”顾之戈差点跳起来,但是猛地又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因为自己,她还在外面站了一个早自习。 “小伙子,还买不买啊?”大妈问。 “买买买,再来一杯豆汁儿。” 三班虽不似其他班那样严格,在教室里吃东西是允许的,但是吃早餐是不准的。 按照辛丹的说法,那样的话就实在“太味儿”了。 顾之戈赶来的时候,就见一群人正排在走廊吃早餐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隔着豆浆油条、锅贴米粥和一堆面包,顾之戈看到了最那边的周鱼鱼,正慢悠悠吃着她那剩下的三明治。 “你的意思是陈汶易还是个低调的富二代啊?”周鱼鱼问白芝。 白芝喝着牛奶,默默点头。 “难怪,一出手就送香奈儿。”周鱼鱼用力咬了口三明治。 “还有还有,我们昨天在五班门口遇到的那个女生,我去打听了,她也是风云人物,叫陶颖,是现在学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人美音甜,真后悔昨天没多看几眼。”白芝吸着牛奶,一脸惋惜。 “播音员啊。”周鱼鱼眯了眯眼,声音的确好听,口音又很纯正,不是自己这样的“川普”,也没有顾之戈那种北京味儿,听着就觉得舒服。 她咬了最后一口三明治,谁知道这一大口下去,居然噎住了,咳了起来。 “哎呀鱼鱼,喝点儿牛奶。”白芝递去牛奶。 这时,一杯大大的豆汁儿也递了过来,盖儿是开好了的,香味飘了出来。 周鱼鱼下意识就接过,一口下肚,却觉得喉咙又酸又辣,下意识想吐却找不到地方,只得表情痛苦地吞掉。 “这豆汁儿也太难喝了吧!”周鱼鱼这个南方人疯狂吐槽。 顾之戈皱眉,拿回豆汁淡淡尝了一口:“挺好喝的啊。” 周鱼鱼一个白眼飞过去,赌气把豆汁儿还给他:“你自己享受吧。” “呵!你这姑娘脾气还挺大。”顾之戈倒不在意。 上课铃就在这时敲响,同学们嘻嘻哈哈地进教室。 军师这个时候才拖著书包赶来,他毛毛躁躁的,根本没瞧见那边走来的顾之戈手上的豆汁儿。 “你慢点儿……”顾之戈喊。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火星撞地球,军师成功撞到顾之戈以及……他手上的豆汁儿。 “哗啦”一声,豆汁儿洒了一地,站在顾之戈身旁的周鱼鱼和白芝也没能避免遭殃。 军师被撞得退了几步,然后看着一片狼藉,一脸尴尬。 三人抬头,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骂他。 直到跑完操回来,周鱼鱼觉得自己身上还有那股豆汁味儿,酸酸臭臭的,隐隐往鼻尖钻。 “这忒难闻了。”顾之戈在走廊里朝军师喊。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军师抱头大喊。 周鱼鱼拉着白芝,正准备也去凑一脚热闹,刘家悉突然叫住了她。 “周鱼鱼!”他在走廊上喊。 “干啥子?”周鱼鱼回头。 “陈汶易叫我把这香水拿给你。”刘家悉从高三教学楼回来,手里提着昨天周鱼鱼还回去的香水袋子。 “好家伙,陈汶易啊!水煮鱼,你什么时候认识的?”军师反应最快。 周鱼鱼有些无奈,接过那袋子,也不知如何解释了。 “这人还真坚持。”白芝看着那袋子笑。 顾之戈背靠着走廊栏杆,眯着眼睛看着那袋子。 想必也是还不回去了,周鱼鱼也不再坚持,拿出那香水:“来吧,小朋友们站好了,一个个站好了,鱼鱼姐姐给你们喷喷香水去去味儿。” “呵,那敢情好!”军师乐了,第一个站在她面前。 顾之戈则慢悠悠的,没有动静。 一个个都喷了点儿。 这味道确实好闻,甜而不腻,正好遮了那豆汁味儿。 到了顾之戈,周鱼鱼刚想喷,他却淡淡绕开了:“不用,我就喜欢这味儿,不用遮。” 军师啐他:“啥味儿啊?豆汁味儿有啥好闻的?” 顾之戈转头,冷哼一声,默默吐出几个字儿:“男人味儿。” 众人:“……” 第二天学校要举办庆祝国庆节的活动,放学放得早了些。 军师约着顾之戈去三里屯转转,顺便买点儿运动装备。 街上节日氛围很浓,到处都在搞活动,人潮人涌都是赶来旅游的游客,气氛热烈。 顾之戈不爱到处乱逛,已经没有多大兴趣了。 “咱还不如回去听相声呢,搁这儿转有什么意思?”顾之戈累得直扇风。 军师还有力气,一掌拍到他身上:“你怎么回事儿,一点儿也不爷们儿!” 这一巴掌不轻,顾之戈一下跳起来,一拳捶过去:“孙子,我今天捶死你!” 两人前后追逐起来,军师被追得哇哇乱叫,突然又停了下来,顾之戈差点儿撞上来。 “嘿嘿嘿,你看那是不是水煮鱼和白芝?”军师指了指一家女装店。 打眼望去,那店里亮堂堂的,周鱼鱼和白芝两个校服妹子倒是十分显眼。 “走,咱们也去看看。”军师倒是爱凑热闹,拉着顾之戈就往里面走。 周鱼鱼正给白芝试衣服呢,白芝长得小巧玲珑,皮肤也白,倒是很好搭衣服。 白芝有点忸怩:“鱼鱼,不用买衣服了吧,我紧张。” 周鱼鱼一听就瞪眼了,又劝道:“芝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很简单的,这样我给你示范一遍,你看着。” 说来就来,周鱼鱼整了整衣服,面对着白芝,竟是起了范儿。 而军师和顾之戈也刚好过来,看她俩这架势都蒙了,也不知道这是哪出。 “陈汶易,你好,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之前在书城你帮了我,我一直想感谢你,对了……还有你的胸牌,还给你……” 周鱼鱼一脸认真,连普通话都字正腔圆了许多。 “嘿!这周鱼鱼是要跟陈汶易表白啊!”军师笑道,朝顾之戈竖起了大拇指。 顾之戈歪着头看那边,不说话了,转身就走。 “嘿,顾之戈,咱不逛了?”军师回头望了眼,只能追上去。 那边周鱼鱼还没表演完呢,白芝就打断了:“等等,不是说要介绍我自己吗?” “宝贝儿,名字得放到最后,得让他留下深刻印象啊!”周鱼鱼一副老到的样子。 她如此尽心尽力,白芝也多了些底气,捏着手指点了点头。 好不容易买完衣服和白芝告别后,周鱼鱼独自一人回了家。 时间还不算晚,不少小孩儿在广场上玩起了滑板,轱辘声咕噜噜地转,小朋友们来去如风,玩得不亦乐乎。 在重庆,周鱼鱼也是玩滑板的一把好手。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玉面小飞鱼周鱼鱼来也!”周鱼鱼忍不住了,丢下书包,脱下校服系在腰间,冲向人群。 要不说这周鱼鱼是山城里长大的孩子呢,爬坡上坎不在话下,虽说碗式滑板不是很精通,但普通的街式还是如鱼得水的,这广场又宽阔明亮,正是玩滑板的好地方。 小朋友的滑板不太顺脚,但周鱼鱼还是很快适应,几个180度转体加台阶跳板动作闪出,引得周围人都鼓掌欢呼起来。 广场很大,周鱼鱼绕了一个又一个圈,感受着耳边阵阵凉风,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 说实话,来北京的日子不是不好过,只是周鱼鱼总觉得有些拘束,不能畅快淋漓地吃火锅,也不能跷起二郎腿大呼“雄起”,甚至还要一字一句跟着新闻联播学普通话,她都快憋坏了。 “太爽了!”周鱼鱼张开双手,朝天空大喊,响声响彻天空。 顾老爷子正在树下和其他大爷下棋呢,听到这声儿猛地望过去,见是周鱼鱼,一下就笑开花了。 “嘿,看看这丫头,我家对门的。”顾老爷子昂头介绍。 其他老爷子笑:“老顾头儿,你家对门也不是你家的,你开心什么?” 顾老爷子皱眉,一本正经:“欸,那以后得是我家孙媳妇儿的!你说是不是,大孙子?” 顾老爷子转头看着顾之戈。 顾之戈和军师分开后,就坐在这儿闲玩儿,一旁是一架乳白色的遥控飞机。他拆了飞机,把零件一个一个摆好,然后再重新组装,不厌其烦。 听见这话,他抬起头来一脸黑线,正巧旁边的鹦鹉又跳起来了:“孙媳妇儿!孙媳妇儿!” 顾之戈:“脑壳痛……”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周鱼鱼终于过完了瘾,还了滑板,拿起书包准备走了。 “周鱼鱼!”有人喊她。 居然是顾之戈,他站在一棵树下,手上还拿着一个飞机在捣鼓。 周鱼鱼歪头,还是跑了过去,浑身冒着热气:“干啥子?欸,你这模型好好看。” “又说方言了?”顾之戈指点道。 周鱼鱼噘嘴气他:“不在学校,lk您啊—管不着!” 顾之戈笑意收了收,咳嗽几声,又一本正经:“本来咱俩不该说话,但是身为你的邻居,正直有爱的我要提醒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句。” 周鱼鱼抠脑壳:“你说啥呢?” 只听他放下东西,望了自己一眼,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漫不经心地道:“周鱼鱼,咱才高二呢,不准谈恋爱。” 周鱼鱼:“?” 第三章 北京深秋的晚上 那天晚上,顾老爷子非要周鱼鱼和他一起走,周鱼鱼有些尴尬,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她妈看见自己和顾家的人走在一起,更因为那只不停叫嚷的鹦鹉。 从广场到小区门口,那只鹦鹉便没有停过。 “孙媳妇儿!孙媳妇儿!” 顾之戈跳起来要打那鸟:“嘿,你这破鸟!我今天……” 顾老爷子护得凶,眉眼一瞪:“你个小崽子,你敢!” 顾之戈这才弱弱收手,抱着自己的飞机,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周鱼鱼。 只见她也没好到哪儿去,周鱼鱼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咕哝了一句:“不是说动物不能成精吗?” 那天的新闻全是关于国庆的,字里行间都洋溢着一股喜庆与愉悦,周鱼鱼练着练着就累了,刚想进屋休息,就听那边那鸟又叫起来了。 “周鱼鱼周鱼鱼,谈恋爱谈恋爱!” 那鹦鹉就在阳台上,上蹿下跳地叫着,叫声像个小娃娃,尖厉刺耳。 周鱼鱼脚一滑差点摔倒,转头就朝那边叫起来:“再叫我就捶死你!” 这声儿要是被她妈听见,那岂不是完蛋了,周鱼鱼急得又要往这边爬。 好在顾之戈也听见了动静,他迅速钻了出来,一把拿下那鸟笼威胁:“破鸟,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丢下去!” 或许是听懂话了,那鸟这才叽叽喳喳几声,不再叫了。 世界安静,周鱼鱼一颗心才终于放下,龇牙咧嘴朝顾之戈做口型: “管好你家鸟!” 生怕她又翻过来,顾之戈慌忙给她鞠躬做手势道歉,也不敢说出刚刚自己为了惩罚这鸟,便把它带进卫生间感受这天地精华气息,顺便边上厕所边给它吐槽了一番周鱼鱼和陈汶易的事儿,没想到这鸟居然记住了,这才冷不丁在外面叫唤起来。 直到睡到床上,周鱼鱼的耳边还能回想起今天顾之戈那句“不能谈恋爱”以及那只鹦鹉叽叽喳喳的“谈恋爱”。 她心里烦躁,“啪嗒”一声打在枕头上:“谈个锤子恋爱!” 国庆节活动规模不大,就在小礼堂举行,节目也是精简从优,但是依然抵挡不住大家的热情,早就在自己班级的位置坐下等待了。 活动还没开始,现在还是主持人热场,女主持人之一是陶颖,只见她一身大红色礼服,格外喜庆,微笑着举起麦克风。 “在这个金秋十月,我们欢聚一堂,用中华儿女的情怀,抒发对祖国母亲的热爱,大家好,我是主持人陶颖!” 她甜美、大气的声音顺着麦克风回荡在礼堂里,一众师生都欢呼鼓掌起来。 和那次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现在的陶颖依旧美丽,却不再是学生模样,浑身散发着自信又迷人的气场。 “哇,她真的好耀眼。”周鱼鱼直勾勾看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一旁的白芝却没有接话,一直扭来扭去,怎么坐怎么不舒服。 “你咋了?”周鱼鱼凑到白芝耳边问她。 白芝穿着昨天刚买的新裙子,小脸有些红:“我……紧张。” 周鱼鱼说:“你紧张什么,咱又不去表演。” “我……待会儿要去还陈汶易胸牌了,我怕我说不清楚。”白芝手绞着衣角,小女生模样。 周鱼鱼一愣,确实没想到她竟然胆小成这样,慌忙伸手抚慰:“别担心,别担心,我在呢。” 现在还有人去上厕所,周鱼鱼看了眼周围:“芝芝,你要不要喝水?或者我去买点儿口香糖给你,你嚼着就不紧张了。” 白芝抬头看了眼她,点了点头。 周鱼鱼这才低着头出了小礼堂,外面没有多少人,大多都是上厕所和买东西的,金秋十月的北京还吹着凛冽的秋风,吹得她的头发丝儿都飘起来。 小卖部就在百步梯下面的左下角,周鱼鱼动作很快,几乎是像放飞的风筝一样跳到了小卖部。 在饮料柜台转了转,周鱼鱼突然想起一件事儿,之前陈汶易喷到自己身上的牛奶好像是这里的三元牛奶,白芝之前也念叨着这个牌子,可以买回去拿给白芝,然后再让她送给陈汶易。 这么想着,她拿了三盒牛奶,又拿了口香糖,就准备去付账。 前面有个人,戴着青色的卫衣帽子,嘴里哼着悠长的小调儿,咿咿呀呀的。 周鱼鱼一直对这样的北方小调无感,但是从顾之戈口里哼出来就不一样了,醇厚的京片子,竟然意外顺耳,也很容易辨识。 “顾之戈?”周鱼鱼探头。 顾之戈也转过头来,眉毛一挑:“嘿,周鱼鱼,买东西啊?” 顾之戈大手一挥:“阿姨,这儿一起结了。” “欸欸欸,干啥子这么好,你是不是又想加害于我?”周鱼鱼警惕心倒是强。 顾之戈一个白眼,啐了一口:“电视剧看多了吧你,不要我结账我可走了哈。” 他作势要走,周鱼鱼这才觉得便宜不捡白不捡,猛地一把拉住他。 “欸,大锅大锅(大哥),你来你来。” 顾之戈:“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两人提着东西出去,刚走完那百步梯,就瞧着一群扛着摄像机的人,刘家悉还举着话筒,好像在说些什么。 “快……” 周鱼鱼的“跑”字还没出口,那边已经发现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围了过来。 刘家悉一副记者的架势,把话筒递到周鱼鱼跟前:“你们好,我们是秋月广播部的,二位方便做一个简单的采访吗?” 周鱼鱼干笑,心里暗暗腹诽“你不是学生会的吗,怎么又成广播部的了,您老还真是身兼多职啊”,面上却笑开了花回道:“方便方便。” “二位今天对我们这个国庆节活动有什么感觉?”刘家悉把话筒递到了周鱼鱼嘴边。 “嗯……很青春,很激动。”周鱼鱼舌头有点打结。 “那你呢?”镜头又对着顾之戈。 不同于周鱼鱼的忸怩,顾之戈仿佛常年生存在镜头之下一样自然流畅,淡淡一笑:“一个字儿—牛!” “那你们最期待什么节目呢?” “当然是有我发小儿参加的朗诵《我爱这土地》。”顾之戈说的是军师。军师本是个替补,谁想到有同学因病无法上场,军师这才上了场。 话筒又回到了周鱼鱼这里:“那你呢?” 周鱼鱼也想学顾之戈一样放松、自然一点儿,笑了笑:“我也期待他发小儿的朗诵。” 很认真的回答,很认真的儿化音。 其他人憋住了,后面那摄像小哥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待两人走远,周鱼鱼才反应过来问顾之戈:“刚刚他笑啥呢?” 顾之戈双手插兜,心情也不错,随口应道:“我哪儿知道。” 周鱼鱼:“……” 谁知道两人再回来时居然错过了军师的诗朗诵,已经上了高三生的大合唱了。 周鱼鱼弓着腰钻回来,慌忙把牛奶递给白芝:“芝芝,拿着,待会儿去给胸牌的时候把这个给他,他应该喜欢喝这个。” 白芝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周鱼鱼头一昂,扬扬自得:“那当然咯,也不看我是哪个。” 两个姑娘想得好,却没想到这活动后面还有些杂七杂八的活动,比如给高三优秀学生献花奖励,全体演员合唱《我和我的祖国》等等,拖得周鱼鱼都昏昏欲睡了。 也不知道上面进行到哪个环节了,周鱼鱼眯了眯眼,却突然看见刘家悉从前台跑了过来。 他弓着腰,眼睛在三班寻了寻,面上也一片慌乱:“咱班女同学谁有空,长得比较秀气的,帮个忙。” 顾之戈旁边的袁志和方启几乎是异口同声,指了指前排的周鱼鱼:“班长,这儿这儿,周鱼鱼可以。” 刘家悉一瞧,一把抓住了周鱼鱼,拉着她就往后台跑。 周鱼鱼都蒙了:“咋子了?咋子了?” 直到那束花抱在怀里,周鱼鱼才明白眼前的状况,原来接受褒奖的高三学生都是需要人去献花的,总共五个学生,这边却因为沟通不当只安排了四个女同学献花。 刘家悉这才临时抓人。 抱着那花,周鱼鱼站在幕布后面:“班长……我不行啊!” 马上就要上场了,刘家悉哪管得了那么多,推着她就往台上跑:“哎呀,你可以,反正陈汶易也认识你,你献花就可以了。” 周鱼鱼已经和其他四个女生被推上台,听着陶颖喜气洋洋地喊道:“请为我们优秀学生献上花束!” 抱着那束花,周鱼鱼都快哭了。 她花粉过敏啊!献个锤子花啊! 上场的时候,陶颖好似认出周鱼鱼了,朝她微微一笑。 只不过周鱼鱼现在根本笑不出来。她顾不了那么多,现在就想把这花送出去。 好在陈汶易就站在第一个,他瞧见周鱼鱼,明显乐了。 和别人温温柔柔递花不一样,周鱼鱼几乎是把花塞到了他手里。 “你这是不乐意?”陈汶易歪头。 花粉细细微微地往鼻尖里凑,完蛋,快憋不住了。周鱼鱼摇了摇头,终于别过了头,震天动地的一声喷嚏成功释放。 陈汶易呆了,台上的人也呆了,台下的人更是一阵沉默。 最后才是一阵爆发的笑声,此起彼伏,停不下来。 没想到这时,陶颖举起了话筒,站到周鱼鱼旁边拍了拍她,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咱们周鱼鱼同学这喷涌而出的气势真是气壮山河,让现场气氛又热了起来!来,同学们,让我们为周鱼鱼同学鼓掌。” 一顿忽悠,下面人也都热情欢呼起来。 周鱼鱼皱着眉头,看着陶颖,她还在笑,肩上的鬈发微微闪着光亮。 陈汶易看着周鱼鱼走下台,脸色倒还好,只是眼圈红红的。 袁志和方启在一旁说悄悄话。 “你看陈汶易盯着周鱼鱼看呢。” “哎哟还真是,你说他俩……” 话还没说完呢,一旁的顾之戈突然开口了:“还钱。” “什么钱?” “刚刚的两瓶水、两个小面包,还有一盒口香糖。”顾之戈眼也不眨地算道,“还有上学期买的早饭……” 袁志蒙了:“不是,顾哥,怎么说起钱了,这多不亲切呀!再说了你不是说你请吗?” “我反悔了。” “……” 直到下了台,周鱼鱼这鼻子还一直发痒,根本顾不上别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了,扭扭鼻子咳嗽几声,拿起那牛奶就狂喝起来。 “你跟他在台上说什么呢?”白芝问。 周鱼鱼摆手,没当口回答,还是狂喝牛奶。 等到活动结束了,周鱼鱼这才觉得舒服一点儿。 其他人都在有序离开,周鱼鱼和白芝却不动。 军师表演回来,站在她们后面:“走啊,还干吗呢?” “你们走,我们还有事儿。”周鱼鱼头也不回。 顾之戈跟在军师后面不说话,抬眼看了眼还在台上和别人说话的陈汶易。 周鱼鱼早调查好了,陈汶易是这场学生活动的策划人员之一,所以他一定会待在这剧场直到最后。 果不其然,最后只剩几个人了,陈汶易在台上收捡道具,周鱼鱼觉得是时候了。 “芝芝,就是现在!上!”周鱼鱼推她。 白芝脸色有点儿白,看了那边一眼,刚想站起来却又坐下:“不行,我得上个厕所先。” 周鱼鱼的心也紧张得快跳出来了,却也只能顺着她:“快去快去,我帮你盯着他,别让他走了。” 白芝这才放下东西,快马加鞭地去了。 周鱼鱼坐在椅子上,还觉得身上有点儿痒,干脆直接站起来抓痒,谁想到这一站刚刚白芝放在自己身上的牛奶就掉下去了。 “欸,我的奶!”周鱼鱼叫。 那奶往下跑,周鱼鱼也跟着追,最后掉到一人脚下,被一双好看的手捡到。 “你的牛奶吗?”陈汶易问。 周鱼鱼愣了,也不知道怎么说:“……那什么,给你的。” “你买给我的?”陈汶易又问。 “不是不是,是我朋友给你的,她知道你喜欢喝这个,虽然是我给的钱,也不是我给的钱,但是……” 越说越说不清,周鱼鱼干脆不说了。 陈汶易也不再问了,看着她还有点红的眼圈问了句:“你过敏好些了吗?” “你啷个晓得我过敏?”她太过震惊。 “猜倒是不难猜,只是你说话太好玩儿了。”陈汶易抓住她的口音不放。 看着他笑,周鱼鱼也呆愣了几秒,突然明白了白芝这紧张到尿急的感受了。 这人还真是有让人神魂颠倒的魔力。 “咳咳咳……你等会儿哈,我朋友有事儿找你。”周鱼鱼拖住他,回头看了眼门口。 白芝还没来,周鱼鱼只得让陈汶易坐在一旁等。 他坐着自己站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许尴尬。 “要不然我给你报段我们重庆的菜名儿嘛!”实在没话说了,周鱼鱼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陈汶易这下是真忍不住了,乐得直拍大腿,摆手劝她:“得了得了,你歇会儿吧。” 他坐到旁边一个位置,把自己刚刚坐的位置给她。 周鱼鱼哪敢坐,正巧白芝回来了,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迅速把白芝推到座位上,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刚出礼堂门口就觉得空气好了不少,鼻子也舒服多了,她深吸一口气,伸着懒腰,谁知道这一伸就打到了人。 “哎哟,不好意思哈。” 没想到居然是陶颖,陶颖换下便装,脸上的妆还没卸。 “没事儿,没事儿。”陶颖准备要走。 周鱼鱼却一下叫住她:“学姐等等,刚刚谢谢学姐,我真是太丢人了。” “处理突发情况是我的本职工作。” 等陶颖走远,周鱼鱼看着她的背影没有说话。 而那边,礼堂里只剩两个人。 刚刚才拾起信心的白芝一下就破功了,心跳如擂鼓,感受到陈汶易坐在旁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 倒是陈汶易更加大方:“是你找我?有事儿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白芝深吸一口气,终于敢转头看他了。 “陈汶易学长你好,我叫白芝,或许你不认识我,但是我一直记得你,上次你的胸牌被我捡到了,现在还给你。” 白芝拿出胸牌,看似淡定,但其实心里早就疯狂大叫了,刚刚那段词明明练了无数遍,可还是乱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 陈汶易看着那个胸牌,这才恍然大悟:“啊,我的胸牌原来被你捡到了,我都丢了一个多学期了,还以为找不回来了呢。” 他礼貌地接过:“谢谢。” “不用……” 白芝笑了,话还没有说完,只听他又道:“不过时间已经太久了,我已经补办新的胸牌了,这个没用了。” 也不是什么拒绝的话,但白芝突然就觉得失落不少,好似失去了什么东西,导致她后面还要再说些什么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只得干笑几声,猛地站起来和他告别。 “既然这样,那学长我先走了。”白芝转头就走。 “白芝。” 他却突然叫住了她。 就像雨滴突然滋润了干涸的大地,白芝的眼睛一下亮了,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白芝转过头来,只听他道:“下次和妈妈多交流交流,就不会有上次的事儿了。” 只是一句简单的劝慰,白芝却像是突然在跑道跑了十几圈,然后终于在终点喝到一瓶冰水那般爽快畅意,头不晕了气不喘胸也不闷了,至少他还记得自己!那么一切便都是有希望的! 在外面焦急等候白芝的周鱼鱼,直到后来的许多年都还记得那天的情形,记得白芝有些轻快地从剧场门口出来,眼波婉转羞涩,小脸似红非红,一把冲出来就抱住了自己,笑得比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国庆的这几天假期,周鱼鱼过得不是很开心,林晓萃和周年生怕她无聊,连着七天都给她安排了行程,第一天长城,第二天故宫,第三天就爬香山,生怕她这小身子骨不够折腾的。她碍于父母一片好心不敢拒绝,只能每天嘻嘻哈哈地跟着去,然后蔫儿着回来。 这每天累成狗,自然也不能在阳台练习普通话了,周鱼鱼干脆也学着顾之戈一样,搬了张躺椅出来,瘫在那儿小憩,顺便听听顾老爷子时不时吼两嗓子北京小曲儿,或者是顾之戈和他妈在里屋的捧逗式斗嘴,倒也十分有乐趣。 久而久之,竟也觉得这京片子十分有韵味儿,下意识就去跟着学了。 只是她有点儿纳闷的是,不知道为什么,顾之戈再也没来阳台听过相声了,甚至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他,即使没有他妈妈在场,他也没有和自己打过招呼。仔细算起来,从那次活动之后,他俩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 就连白芝都发现不对劲了,她翻着漫画书问周鱼鱼:“你和顾之戈吵架了吗?我怎么感觉他对你有敌意,看你的眼神总怪怪的?” 隔着锅贴、生煎包、豆浆、油条,周鱼鱼终于看到最那边吃焦圈的顾之戈,他和他那群哥们儿正说话呢,表情淡淡的。 “哪个晓得哦,我没有惹他啊。”周鱼鱼也一脸蒙。 正巧早自习铃声响起,一群人前后拥着进教室,周鱼鱼正好在顾之戈的后面。 他今天还穿着那次在小卖部的青黑色卫衣,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卫衣帽子上有一点卫生纸黏着,应该是刚刚吃早餐别人不小心弄上去的。 也没有多想,周鱼鱼伸手给他拿下。 顾之戈感觉到异样,转过头来看她。 “帽子上有纸。”周鱼鱼把那纸秀给他看,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顾之戈却是没什么表情,甚至眼神有些冷漠,扫了她一眼,然后加快了脚步,迅速回到了位置上。 白芝都忍不住抖了抖:“看吧,我就说他恨你。” 周鱼鱼火了,皱着眉头腹诽:“招谁惹谁了?” 那天早上抽背古文,周鱼鱼再次被语文老师逮住了,不仅古文没背下来,普通话也被抓住说了一堆。 周鱼鱼被叫去了办公室。 “周鱼鱼,你怎么回事儿?我叫你练普通话,没让你学京片子啊,你现在的普通话怎么越来越奇怪了,就之前学校庆国庆那个纪录片,我看见了你在里面的采访了,刻意学京片子导致你现在普通话就是个四不像。”语文老师摸摸自己的秃顶脑袋,有些头疼。 “不是……王老师,我也不是刻意的。”周鱼鱼也觉得委屈。 “我知道。在北京嘛,多多少少都有些北京话口音,但你要知道,这北京话它也不是标准的普通话,要学普通话还是得字正腔圆,不要刻意学他们的发音。”这王老师还算通情达理。 不等她接话,他又开始了:“王老师不是为难你,而是你的语文成绩实在不错,作文也总能得高分,我想到时候你可以往汉语言方向发展,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方向多多少少对普通话是有要求的,所以老师才要严格要求你。” 这番良苦用心,周鱼鱼现在才明白,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说,你这普通话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来弄?”王老师把问题抛给她。 周鱼鱼抠着手,突然脑海里就回想起刚刚顾之戈看自己那个眼神,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她搬出了他。 “王老师,这个都怪顾之戈,每次我练习普通话,他都在我旁边捣乱,听相声,打乱我的节奏。” “是吗?”王老师问。 “对头……对呀!”周鱼鱼激动了,看见王老师瞪眼的动作才马上住了口。 “这小子!就是贼机灵多,看我收拾他!”王老师咬牙。 于是乎,顾之戈就被叫到了办公室,和周鱼鱼一起站着。 即使一起站着,顾之戈也和周鱼鱼隔了一条嘉陵江。 “顾之戈,你小子不要仗着成绩好就欺负人家女同学,周鱼鱼多好一丫头。”王老师教训着。 顾之戈听这话都蒙了,他寻思这几天自己都没和周鱼鱼说过话,怎么就欺负她了。 “老师,我冤枉。”顾之戈辩解。 “行了行了,我也不听,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周鱼鱼的普通话,顺便把你嘴里那团水也吞下去,别给我含着水说话,怪听不清的。”王老师直截了当。 顾之戈:“?” “好嘞!”周鱼鱼倒是答应得爽快。 马上上课了,王老师让两人回教室了。 周鱼鱼走在前面,不管后面的顾之戈。 “这是唱的哪出啊?”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追上来问她。 这下轮到周鱼鱼对他来上这一发冷漠又暗含恨意的眼神了,只见她淡淡看了他一眼:“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诉你。” 下课后,军师晃悠悠过来找顾之戈打诨,却发现他站在走廊边,背靠着墙,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教室里面。 “嘿,哥们儿你这是看什么呢?”军师眯了眼,凑过去问他。 顾之戈却似没听到一般,没有答话。 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里面周鱼鱼和白芝正坐一起说话呢,一手拿着一盒牛奶,一手拿着一颗奶糖,嘴巴没有停过。 军师啧啧嘴:“这姑娘看起来漂漂亮亮的,咋这么爱吃,也不注意点儿形象。” “她不注意形象的事儿多了去了。”顾之戈轻哼一声,想起某个夜晚,迷迷糊糊的姑娘穿着睡衣,湿着头发来阳台取衣服的情形— “妈,我的校服呢?”周鱼鱼突然扯着嗓子喊。 里面的人好久才回了一句:“早给你收进来了!” 全身还湿答答的小姑娘这才“哦”了一声,进了屋。 月华如水,瘫在躺椅上一直没睡着的顾之戈这下再也睡不着了。 他咳了几声,有些尴尬:“还挺热,还是进去睡。” …… “怎么着?你见过?”军师贱兮兮地拍顾之戈。 顾之戈眉头一皱,一手拍回来:“你帮我把周鱼鱼叫出来。” “你自个儿怎么不去啊?”军师捂着胸口。 顾之戈望了眼旁边,有些漫不经心:“我不能和她说话。” 军师:“……” 说是说,军师还是把周鱼鱼叫出来了。 周鱼鱼拿着牛奶出来,站在顾之戈面前:“叫我干啥?” 军师站在顾之戈旁边,和他一样悠闲地盯着她。 顾之戈转眼盯军师,眼神明显。 军师反应过来了,瞪大眼睛:“怎么,还不让我听啊?” 顾之戈头一摆,军师摆摆手:“得得得,两个不能说话的人还要二人空间,我走还不行嘛!” 军师走了,周鱼鱼挑眉:“咋?这是准备求我了?” 也没心思和她斗嘴,顾之戈盯了眼她手里的牛奶:“那牛奶真那么好喝吗?” 周鱼鱼一愣:“挺好喝的。之前看陈汶易喜欢喝,我也尝了尝,没想到还可以。” “上次你买那牛奶也是给他的?”顾之戈又问。 周鱼鱼晃了晃,才想起来他说的上次是那次在小卖部。 “不是我,替别人买给他的。” “谁?”顾之戈直起身子。 周鱼鱼吸着牛奶,警觉起来:“咋子?你问这些干啥子?” 他又软下身子靠着栏杆,咳了几声:“没什么,就是再提醒你一下,谈恋爱我是会去告状的。” 听完这话,周鱼鱼乐了:“不是我说,你从哪儿听说我谈恋爱了?再说了,要说谈恋爱这个话题,最有发言权的难道不是你?你看看你那些迷妹一堆堆的,喝我的水吧,我的比较甜。”她捏起嗓子学女生们的腔调。 顾之戈“嘁”了一声,凉凉回道:“我跟你能比吗?小爷我定力十级,好吧,不像某人,一盒牛奶就乐得找不着北了。” “我必须认真告诉你,这牛奶是真的很好喝。”周鱼鱼脑回路清奇,执着于此。 顾之戈:“反正我也劝过你了,其他的就看你自己了。既然王老师让我管你的普通话,你就做好准备吧。” 他抬腿就走,周鱼鱼蒙了:“不是……这要准备啥?” 正走着的少年停了,转过身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终于又露出了他那贱贱的笑容。 “当然是准备接受我的关爱啦!小丑鱼!” 周鱼鱼:“……” 其实周鱼鱼还是没懂顾之戈的意思,但是她能感觉到,顾之戈好像不恨自己了,再也没有拿早上那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直到有一天。她在阳台上练习的时候,看见他没有拖着收音机出来了,而是拿了一本书出来坐在那儿。 晚上下了点雨,淅淅沥沥的。 顾老爷子在客厅看《新闻联播》,声音开得有点大,趁着这个机会,顾之戈朝那边喊:“周鱼鱼,把书翻到第三十六页。” “啥?”周鱼鱼有点听不清楚,站过去了一点。 只见他把书打开,然后比了个“36”的手势。 “哦哦。”周鱼鱼下意识地点头,乖乖翻到了第三十六页,也不去想他的书怎么和自己一样。 翻到之后,周鱼鱼拿起来给他看了一眼。 顾之戈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个手势给她。 周鱼鱼看懂了,让自己跟着他一起读呢。 他清清嗓子,大了声音:“夜,漫过路灯的警戒线,去扑灭群星。” 他的声音清晰清亮,伴随着点点雨声,飘进了耳朵里。 周鱼鱼顿了顿,慢慢跟着他读了起来。 “我们很孤寂,然而正是我单薄的影子,和你站在一起。” “我们……” 还没有跟读完,里面顾老爷子喊起来:“大孙子,你在外面和谁说话呢?” “和娇娇儿说话呢,我教她念诗呢。”顾之戈回答得很快。 娇娇儿?周鱼鱼突然抬起头来,这是说的她? “嗐,娇娇儿懂什么诗啊!它叽叽喳喳够累了,别让它累着了。”顾老爷子又喊。 “原来说的是鸟啊……”周鱼鱼眨眨眼睛,低声嘀咕。 这首《北京深秋的晚上》有六小节,等到念完外面的雨都小了点儿了。 “这首诗好好练练,明天我来检查。”顾之戈合上书,直接往里面走。 “等等。”周鱼鱼下意识地喊住他。 顾之戈回头看着她。 阳台上绿植不少,绿油油的枝叶之间,周鱼鱼看见他的脸若隐若现,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你……读得很好。” 平常就看他整天听听相声玩玩模型,嘻嘻哈哈的,没想到念诗这种酸溜溜的文青操作他都会。 周鱼鱼本来是想让他难堪的,这下栽进去了。 “你学得不太好,不管你怎么练习普通话,一定要记住自然,刚刚你念诗就有点刻意。”他十分不客气地点评。 “行吧……我会努力的。” 他正准备进去,周鱼鱼又叫住了他。 “咳咳……天冷了,还是把娇娇儿带进去吧。” 那边人一愣,伸手拿下鸟笼子,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关心鸟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你顾老师。唉,人哪!” 周鱼鱼:“……” 又念了几遍,周鱼鱼这才收书进来。 周年正走过来:“鱼鱼,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呢?” 林晓萃披了披肩,在沙发上看书,周鱼鱼很机灵:“我读书来着,隔壁那鹦鹉老是学我,我跟它吵了一架。” 周年满脸黑线:“吵架这点儿倒是随你妈……” 林晓萃眼一瞪,周年便觉得受到千万点伤害,摆摆手不说话了。 “这雨下了就冷起来了,鱼鱼以后早上要不让你爸骑自行车送你,免得起那么早。”林晓萃建议。 “欸,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周鱼鱼想都没想,直接拒绝。 周年更不想起早床,顺着话就说下去:“对对对,让幺女儿自己锻炼锻炼。” 林晓萃:“周年我说你……” 不想再听他们斗嘴,周鱼鱼赶紧猫进了卧室。那天晚上,那首诗她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觉得满意后才躺下。 而顾之戈也确实是说到做到,自那之后便天天来阳台上教周鱼鱼。有时候是诗词,有时候则是时事新闻,倒也不觉得枯燥,效果也很显著,至少绕口令能读清楚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期中考试之后,那天顾之戈没有来上学。 周鱼鱼和白芝端着饭盘在食堂里找位置。秋月的食堂建设很不错,菜式多样,味道也很不错。周鱼鱼的期中成绩不是很好,她自己也清楚,为了多些时间学习,便和家里说了自己以后都在学校食堂吃饭。 找到一张桌子坐下,白芝还没吃两口就叹气。 “咋了这是,不合你胃口?”周鱼鱼挑青椒吃。 “不是,我昨天看见他们高三贴出的期中排名榜了,陈汶易发挥得不是很好,他以前都是榜单前三的。”白芝叹气。 “那这次呢?” “排到第十了。” 周鱼鱼:“学霸的世界我不懂,打扰了……” 白芝放下筷子:“我主要怕他心情不好,再说马上就是他生日了。” “你啊别想多了,他都要成年了,这些事儿知道自己调节的。”周鱼鱼劝道,挑起她碗里的青椒。 白芝看了周鱼鱼一眼,默默摇头:“鱼鱼你不懂这种心情的,就是把一个人放在心上,时刻关心着他的喜怒哀乐的感觉。” “我要这破心情干啥子?”周鱼鱼皱眉。 怀里的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周鱼鱼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看。 是班级群的消息,学校广播站要招新的广播员,时间地点都通知了。 看着发光的屏幕,周鱼鱼皱了皱眉,突然开口:“芝芝,你说我去竞选播音员好不好?” 白芝吃饭的动作一顿,扬眉:“你是认真的?” “那当然了,我现在不仅没有椒盐味儿的普通话了,而且还人美形象佳,当一个播音员不在话下!” 周鱼鱼很有自信。 白芝咬咬筷子,“呃”了一声,正准备开口。 “欸,学校之后要举行黑板报比赛,之前文艺委员不是来找过你吗?你考虑得怎么样?”周鱼鱼看着班群的消息又问。 白芝下意识地缩缩脖子:“得了吧,她也就看见我平时爱写写画画的,我那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的,加上期中考试我考得也不好,还是好好学习吧。” 白芝这人什么都好,但总习惯性地怀疑自己。周鱼鱼刚想给她打打气,却看见一群男生过来了。 “这里有位置。”袁志和方启端着碗过来,坐在两人旁边。 几人也不搭话,各说各的。 “今天怎么没看见顾之戈?”袁志问。 “不太清楚,不是听军师说他生病了吗?”方启回。 “什么病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袁志转头:“嘿,周鱼鱼你怎么抢我台词儿啊?” 懒得和他斗嘴,周鱼鱼又问:“生啥病了?我咋不知道?” 这下方启蒙了:“顾之戈生病你为什么要知道?” “对啊!你想干什么?”袁志反应快。 “我……不说算了。”周鱼鱼摆手,默默低头吃饭。 周鱼鱼本不想问的,但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放学的时候堵住了军师。 “军师,顾之戈生什么病了?” 军师正要去看顾之戈,摆摆手:“前些天他不是一直咳嗽吗?好像是吹了风受凉了,结果昨天发了高烧,我正要买东西去看他呢,不然咱俩一起?” 周鱼鱼这才想起,昨晚他在阳台上读书的时候好像是一直咳来着。 “嘿,水煮鱼,走不走啊?”军师挥手。 “啊……我不能去,你自己去吧。”周鱼鱼反应过来,可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和顾之戈住对门,那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军师面露失落:“那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没劲。” 他挥手要走了,周鱼鱼突然喊住他:“等会儿,你要去的话帮我带点儿东西。” 军师敲了敲顾之戈家门,来开门的居然是他自己。 “你怎么来了?”顾之戈脸色病白,有气无力的样子。 “来看看你啊,你生病了怎么一个人啊,你家里人呢?”军师提着一袋水果。 顾之戈直接往卧室里躺:“我妈还上班呢,我爷给我买吃的去了。” “你可倒好,今天出期中考试成绩了,全班被骂得狗血淋头的。” 军师也坐不住,直接在他房里转起来,摸摸这个模型,碰碰那本漫画书的。 顾之戈隔空骂他:“把你的脏爪子给我放下!” 军师这才讪讪收回手,一屁股坐到他床上吐槽:“你这儿的小玩意儿也太多了。” “送完东西就走,小爷我忙着呢。”顾大爷脸色苍白,语气却依旧嚣张。 “还有东西呢!”军师眼睛一亮,才想起周鱼鱼托他带的东西,在兜里掏了掏,一根巧克力棒和牛奶,还有一板薄荷糖。 顾之戈皱眉:“哪儿来的这些女孩家家的东西。” 军师说:“周鱼鱼托我带给你的,看你生病了,你不要的话……” 顾之戈:“拿给我。” 军师一个白眼:“口是心非。” 那边周鱼鱼害怕军师在顾家待的时间久,便拉了白芝出来消磨时间。 白芝也烦忧缠身:“鱼鱼,你说我送什么礼物给陈汶易啊?” “蛋糕呗。”周鱼鱼想不到其他的了。 “那太俗套了。” 正好走到新华书城周围,白芝眼睛一亮:“不然送书吧,我俩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多有纪念意义。” 两人进了书店,慢悠悠地逛着。 周鱼鱼没有多大心思,心里总挂着顾之戈,之前在阳台念书的时候他穿的真的不多,秋老虎来势汹汹,不感冒才怪呢。 她正想着呢,眼睛却看到了一本书—《舒婷的诗》。 周鱼鱼拿起来看了看,里面好多自己都念过了。 “你这本不错。”白芝转过来,看了眼她手里的书。 “可以,很文艺,很适合练习普通话。”周鱼鱼答道。 白芝却笑了:“傻鱼,舒婷的诗不光是用来念的,最重要的是诗里的感情,细细品才能品出来,浓烈又内敛,正好是……” 说到一半,她却住嘴了,笑了笑,手里还拿着几本漫画,加上这本,一起付钱去了。 周鱼鱼也起了心思,想着挑几本播音方面的书,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多准备准备总是没错的。 又逛了会儿,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周鱼鱼才和白芝道了别回家,没想到正在电梯里遇到了熊静。 对于对方的孩子,两位妈妈倒是一致得出奇,不冷不淡,礼貌却有距离。 电梯里有点安静,周鱼鱼想想还是开口了:“熊阿姨,生姜可乐水可以温胃祛寒,天冷了可以多喝点儿。” 熊静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这个,愣了愣才答:“阿姨知道的,谢谢关心。” 电梯到了,两人各自进屋。 那天晚上天气很好,星星满天,周家父母少见地坐到了阳台上,十分浪漫地看起了星星。 周鱼鱼拿著书从卧室出来就看到这幅场景。 “那什么……爸妈,外面凉你们进去看吧。”周鱼鱼说。 “进去看哪儿看得到星星,我们不冷。”周年头也不回。 “可是我要在这儿念书,怕吵到你们。”周鱼鱼不死心。 “鱼鱼你念你自个儿的,别管我们。”林晓萃挥手。 这哪行啊!周鱼鱼急了:“哎呀,你们进去嘛,让我一个人在这儿。” “为什么?”老两口异口同声。 周鱼鱼皱眉:“我不管……请你们安静地离开,阳台我占了。” “你……”周年站起来。 “算了算了,自己生的女儿,不能打不能打。”还是林晓萃懂理,拉着周年进了屋。 阳台终于只剩周鱼鱼一人,她往那边站了站,拿出了《养生大全》,扯着嗓子读起来。 “一般若不慎染了感冒,需要迅速添加衣物,或者服用一定的感冒药和冲剂,成年人可以自我治疗之后再看效果,不用非跑去医院……” 还没念完呢,那边就有人回了:“今天怎么改读这个了?诗呢?” 周鱼鱼一顿,打眼往那边一瞧,顾之戈拿着花洒正在浇花,身上披着一件衣服。 “感冒症状好些了吗?”她问。 顾之戈手上没有停,声音也大了些:“感冒好多了,就是牛奶不太好喝,你的口味还真不符合我。” “还挺挑……” 凛风吹来,周鱼鱼咳了咳:“今天收工了,这天儿真冷啊,晚上得多盖点儿。” 她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 顾之戈笑了,拿下娇娇儿的笼子:“娇娇儿,这下有人可算知道关心我了。” “顾之戈,等等。”周鱼鱼突然喊住他,语气正经。 顾之戈眼皮一跳,吞了口口水,却故作镇定道:“干吗?” 周鱼鱼咳了咳:“你说我去学校广播站竞选播音员行不行?” 顾之戈回头一脸迷惑。 她继续说:“今天班群里发的,广播站在招人,你觉得我能去试试吗?” 顾之戈愣了,没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个。 其实周鱼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说自己的想法,可能是因为他这几天悉心的教授,自己的口音才慢慢消失,自己告诉他也只是因为“尊师重道”。 对面人没有开口,周鱼鱼慌忙开口解释:“你别担心,我最近经常练习,还买了书回来看,就算失败了也没事儿,没人知道是你教的。” 这话说得……一下激起他的胜负欲。 “试一试又没事儿,再说你普通话可是我教的,怎么可能失败!”他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再说……阿嚏!”顾之戈打了个喷嚏。 “行了行了,你快进去吧,多穿点儿,别又感冒了。” 顾之戈揉揉鼻子张张口,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看见周鱼鱼的眼神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拿着水壶进去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早上周鱼鱼便看见了裹得像粽子一样的顾之戈,他缩着脖子在前面走着,熊静在旁边一直念叨着什么。 周鱼鱼不敢走上去问,只得等他进了校门才追了上去。 “你吃早饭没?”周鱼鱼不知道问什么,只得随意扯话题。 顾之戈像是知道是她一样,也不看她:“吃了,就是我家的糖饼没你家的粥香。” 他们家喜欢吃面食,熊静早餐也总是面条、饼子这些,顾之戈有些腻。 相比而言,隔壁就丰盛多了,精致的南方早点五花八门,香味直往这边飘。 “你要是喜欢,我让我妈多做点儿,明天给你带过来。”周鱼鱼忙说。 顾之戈看着她:“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我还有点不习惯。” 周鱼鱼一愣,好像是有点明显了。 “咳咳……你不是因为教我普通话才吹风感冒的嘛,我周鱼鱼不是用完就丢的人,知恩图报是我的美好品质。” “用完就丢?”顾之戈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也不再纠结那么多,顾之戈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是一个U盘。 “这是个啥?”周鱼鱼抬头问。 只见他双手揣进风衣兜里,一副拽酷的模样:“这次真的是给你的礼物了,自个儿回去看。你不是要去竞选播音员吗,这个应该能帮上忙。” 那天中午,周鱼鱼本想回去吃饭,顺便看看U盘里到底是什么,偏偏白芝想去送礼物,硬拉着她一起,她只得作罢。 白芝把书包好,还写了一张精美的卡片,装进了袋子里。 那卡片白芝没让周鱼鱼看,她说那是秘密。 周鱼鱼也不在意,吃完饭就和白芝去了高三的教学楼。 “鱼鱼,我好紧张啊,你说他会不会不收啊?”白芝一路上都在担心。 周鱼鱼只得安慰:“放心,我看陈汶易很好的,女生的礼物一定会收的。” 白芝这才轻松了点儿,两人到了五班门口。 这次的情景好像和上次没有什么区别,陈汶易依旧不在,高三的教室依旧是书本漫天,安安静静的,只有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白芝往里面探了探确认没人之后,一脸失落。 “不如放到他课桌上?”周鱼鱼提议。 想着反正有署名,白芝也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时正好有人进教室,居然又是陶颖。 她看了眼周鱼鱼:“怎么,又来给陈汶易送礼物啊?” 白芝有些羞涩,捏着袋子不说话。 “那就麻烦学姐你放到他桌上了,谢谢哈。”周鱼鱼拿过袋子递给了陶颖。 陶颖一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好嘞。” 送完东西,白芝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周鱼鱼却不走,又叫了声“学姐”。 陶颖走过来:“还有事儿?” 周鱼鱼看了眼白芝,白芝也很有眼力见儿地先走了。 “学姐,我听说广播部在招播音员啊?”周鱼鱼笑得谄媚。 “你想来?”陶颖开门见山。 被这么直接戳穿,周鱼鱼有点尴尬,正色回道:“我想试试。” “可以啊,你到时候来参加竞选就行了,我要不是要准备艺考,也不会这么急着找播音员。”陶颖点头。 没等周鱼鱼回话,她又道:“竞选那天别像今天一样就行。” “今天怎么了?”周鱼鱼打量自己身上的校服。 陶颖笑了笑:“别像今天一样紧张,说话都打战。” 周鱼鱼:“是有点儿……” 总归不是很熟,周鱼鱼又问了下竞选注意事项就走了。 刚走没多久,刚到学校的陈汶易就看见自己桌上的东西了,喊了一句:“这是谁的东西?” 陶颖接话:“还是上次那个,高二3班的周……” 还没说完,陈汶易脱口而出:“周鱼鱼。” “她刚送完走了。”陶颖走过来,眼神看了看,“这姑娘挺坚持,送的啥啊?” 陈汶易却是一把将东西放进了课桌。 “我没想看,只是觉得她挺有意思的。”陶颖一愣,自个儿给自个儿台阶下。 陈汶易笑笑不说话了。他摸了摸那袋子,不知道为什么还能感觉到之前那瓶香奈儿的香味儿。 高二不上晚自习,下午放学,陈汶易就去找了周鱼鱼。 他站在百步梯下,在人潮人涌中找寻着她的踪迹。 不一会儿,周鱼鱼就下来了,她和白芝说说笑笑着,然后在百步梯上面分了道。 想着快点回去看U盘里的内容,周鱼鱼下楼梯时几乎是健步如飞,两步并作一步了。 “你急什么呢,跑这么快,小心摔倒。”陈汶易从树下走出来。 周鱼鱼被他的声音吓一跳,转过头来看着他。 “你怎么在这儿?”周鱼鱼笑了笑。 “我在等你。” 周鱼鱼皱眉,下意识回道:“等我干啥?” 陈汶易向她走近了一步,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只听他开口:“你怎么知道过几天是我生日?” “芝芝告诉我的啊。”周鱼鱼如实相告。 他“哦”了一声,抓了抓头发:“那什么……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礼物?” 周鱼鱼蒙了蒙,反应过来:“那个啊,那个不是我送的啊,是芝芝送的。” 陈汶易有一瞬间的呆愣:“不是你送的?” 他这个问句让周鱼鱼不知所以了,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暗示自己送他生日礼物? “呵呵……那什么,你的生日礼物我过几天给你补上好吧,我现在确实有事儿。”周鱼鱼实在不想再耗下去,转身要走。 “等一下。”陈汶易喊了句,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第四章 一个替补的自我修养 十月,树荫之下,人闲桂花落,点点的碎花撒了下来,点缀在女孩一头黑发之中。 他的手腕有点热,烫了周鱼鱼的手。 陈汶易也觉得有些尴尬,松开了她的手,干干地说了句:“不是,我的意思是不用送礼物了,不用费心。” “哈哈,是吗……那么生日快乐,我有事就先走了。”周鱼鱼倒也心大,转身就小跑起来。 她背影有点纤细,小跑的时候衬衫飞扬,校裙边也飘了飘,像盛开的百合花。 陈汶易回去看了礼物,然后拿出卡片看了看。 娟秀的字迹,字里行间透露出少女的内敛心思。 莫愁前路无知己, 天下谁人不识君。 每一天都要加油哦,学长,生日快乐! 右下角还有一个衣袂飘飘的侠客,戴着一顶斗笠,手持一柄宝剑,眼神犀利,寥寥几笔倒画出了侠肝义胆的豪气。 署名是白芝,笔墨更为浓重深层,可以看出她多么认真地写下这个名字。 陈汶易放下卡片,看了看天色,还是决定出去。 秋月中学的女生寝室楼总共五栋,就在后山的旁边,陈汶易问了问高二女生的楼在哪个方向,就在馨月楼楼下等着。 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人不多,但是还是有人认出了他,叽里咕噜地讨论着。 纵使淡然如他,也有些经不住这样的状况了。 他咳了几声,刚想抬脚走,白芝就出现了,她抱着两本书,独自一人走着。 看到他在这儿等着,白芝明显有些错愕,然后小跑过来,仰头问他:“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想去走走吗?”陈汶易淡淡地道。 白芝做梦也没想到他会叫自己出去,愣了几秒,然后才点了点头。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高三的教学楼一盏一盏亮起灯来,两人走到了篮球场上。 球场带风,阵阵凛冽秋风吹过来,白芝还穿着校服,忍不住抖了抖。 “你是不是冷?”陈汶易虽然问着,手上动作已经动了,他脱下外套,刚想套在她身上,却觉得有些不合适,转而递给了她。 “谢谢……”白芝也不知为什么,身上虽冷,脸上却猛然烧了起来。 衣服还带着他淡淡的体温,披在身上,白芝心里的欢喜就像这无拘的风,马上就要从心里蹿出来。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陈汶易开口了。 “尤其那个侠客,画得很好,很符合我的气质。”他点点头,一本正经。 “啊……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我都是随手画的。”白芝笑了笑,有些羞涩。 陈汶易停了,转头看她。 女生不算美,五官比较娇小,就是那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像天上的繁星。 “只是,以后不必了,你也知道,我高三了。” 这段话陈汶易想了一会儿,思考着怎么才能委婉一点,不伤害到她。 白芝也不是大条的人,相反她内心非常敏感,甚至于是有点儿自卑的,他这么一说她便领会到了话里的深意。 有几个男生抱着球过来,除了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有高亢嘹亮的喊声。 白芝捏了捏手指,提高了音量:“我知道的,我没有想过要和你……和你……” 不知道怎么说了,白芝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的……”不能让女生尴尬,陈汶易接下话茬。 “你让我说完,我的意思是我不会打扰你,也不想给你造成困扰,你的未来是你自己的,我没有任何想要加入的意思,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这段话很流畅,白芝更是直视他说完的。 耳边还有男生的叫喊声,陈汶易看着眼前的小女生,突然笑了。 “走吧,我送你回寝室,马上我就去上课了。” 球场上太热闹了,跳动的少年和飞速转动的篮球,如此生动热烈的画面,只有陈汶易静静的,背影有些瘦削,步履缓慢。 好像在等她,白芝眼一亮,终于是追了上去。 “等等我啊。” 或许是秋雨洗刷之后,天气变得格外凉爽,就连许久未见的月亮都露了面。 “夜半三更哦,盼天明……” 洗完澡之后,周鱼鱼心情不错,一屁股坐在电脑前,看起顾之戈的礼物。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她拿起一看,居然是白芝的消息。 小女生把晚上的事情噼里啪啦打成文字,字里行间都是小女生的欣喜与矜持。 周鱼鱼也替她高兴。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白芝还说她愿意去试试板报比赛,还顺带给周鱼鱼找了些学校广播站的资料。 周鱼鱼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礼物还没看,慌忙丢下手机看起U盘。 里面有几个文件夹,分别写着现代诗歌、古代诗句、语文课文,最后还有一个赠品。 周鱼鱼眼皮一跳,莫名就点开那个赠品文件夹,二级文件里标着1234的数字,她点开了“1”细细听了起来。 开始是一段寂静,周鱼鱼皱起了眉头,难道是歌儿? 一阵掌声突然爆发,随着欢呼声,熟悉的声音响起:“谢谢大伙儿,今天我们哥俩给您各位说一段,要说这相声啊,讲究说学逗唱。” 于谦:“您说的是。” 周鱼鱼嘴角都快抽到耳后根了,这货!居然下了几段相声! 再往后点几个,果不其然,全都是相声。 周鱼鱼冷哼一声,又点开了后几个文件夹,这几个就正经多了。 现代诗歌有徐志摩、戴望舒等诗人的诗,古代诗句则多是千古名句,语文课文里则是把这学期的课文全都录了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录的,周围竟然格外安静,除了时不时有阵阵风声,剩下的就全是他清淡又有磁性的声音,字眼清晰,像是在她耳边娓娓道来。 周鱼鱼呆了,细细想来,这好像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正经的语气,她都能想象到他收了嬉皮笑脸的做派,翻著书页录下这些音频的样子。 好像……还挺好看。 周鱼鱼不自觉地笑了出来,满脸羞涩。 第二天是周末,周鱼鱼晚上把顾之戈的音频都听得差不多了,还写了竞选播音员的稿子,很晚才上床睡觉。或许是听得多了,导致她梦里都是顾之戈的声音。 “周鱼鱼,起床了。”林晓萃推门进来,一把拉开她房间的窗帘。 阳光趁机溜了进来,刺了她的眼睛。 “哎呀妈,咋子了嘛?” 林晓萃自觉给她收起她桌上的东西:“你看看你这桌上,乱七八糟的,哪还有一个女孩子的样子?” 周鱼鱼正蒙着呢,突然瞅见她妈拿起了那个U盘,一下就跳起来了。 “我的我的,我自己收。”周鱼鱼一把抢过。 林晓萃:“踩着你尾巴了还是怎么着?赶紧起来收拾收拾,和我出去转转。” 林晓萃这才转了出去,周鱼鱼捏紧U盘,力气一软,又瘫了下去。 一分钟之后,周鱼鱼就像一条鱼被林晓萃提溜了出来。 也许是因为周年今天加班,林晓萃带着周鱼鱼可算是逛了个遍,身上大袋小袋挂满了,最后母女俩累得直喘气,干脆就在商场里找一家店坐下。 正值饭点,这家店打眼望去,竟然找不到一张空桌。 “哎哟,怎么这么多人哪。”林晓萃叹气。 周鱼鱼满头大汗:“那不然咱走吧。” 两人刚转头,窗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嘿!周家姑娘,这儿来吃。” 转头一看,竟然是顾老爷子,他坐在靠窗边的位置,对面是顾之戈。 周鱼鱼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林晓萃,很明显,她在犹豫。 “妈,咱都逛一上午了,就在这儿吃嘛。”周鱼鱼劝道,她真不想走了。 林晓萃还想再迟疑一下,那顾老爷子却等不及了,站起身朝她们走来。 顾不了那么多了,周鱼鱼拉着她妈就往那边走。 顾老爷子这才停下,坐到了顾之戈旁边,把对面那一排位置留给了她们。 周鱼鱼坐到了顾之戈对面,见他正盯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不自在了,别过头去看起了菜单。 林晓萃脸色好了些,再怎么和熊静不对台,眼前二人还是该礼貌相待的。 “嘿呀,今儿这人真多啊,你们娘俩也出来放风啊?”顾老爷子给二人倒水。 林晓萃慌忙接过,点了点头:“是的。” “您出来是干吗呀?”周鱼鱼问顾老爷子。 顾之戈单手撑着下巴:“我爷爷的生日。” 周鱼鱼“哦”了一声,刚想又问,他便又接了嘴:“我妈加班,就剩我爷孙俩。” 这个特意解释一下,让二人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四人便这样默默等上菜。 周鱼鱼有点吃不惯北京菜,所以这一盘北京烤鸭上来了之后也兴致缺缺。倒是顾老爷子很激动,一直不停吃着,老脸笑开了花。 既然是老爷子寿辰,林晓萃觉得总得说些什么,便端起水杯:“老爷子,祝您生日快乐,福如东海。” “哎哟,谢谢,谢谢。”顾老爷子慌忙双手端着水杯,乐呵呵。 周鱼鱼本想也说点儿什么,顾老爷子却开了口:“周家妈妈,我知道你和我家儿媳妇儿有过节,你们年轻时是一个纺织厂的,我家儿媳妇儿除了有点咋咋呼呼话多之外,人挺好的,都说这时光一逝永不回,过去的事儿就算了。” 老爷子在劝林晓萃。 林晓萃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顿了顿,最后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气氛又变得些许尴尬起来。 好在顾老爷子也不是个拧人儿,呵呵一笑又说起了顾之戈。 “来我的大孙子,这次考试成绩不错,下次争取还拿第一!”顾老爷子给大孙子夹烤鸭。 周鱼鱼看着那油腻腻的鸭肉,好想说一句“他感冒刚好,最好不要吃这么油腻的东西”,正想着呢,顾老爷子就问了:“周家姑娘这次考得怎么样啊?” 顿时母女俩脸色一白,还是周鱼鱼自个儿接话:“一般一般,没您家大孙子好。” “欸,高二可是关键时期啊,这时间不抓紧可来不及了。要不然这样,让我家大孙子给你补习一下,反正他一天天瞎蹿。”老人总是这样热心肠。 这次林晓萃反应快些,她摸了摸周鱼鱼的后背,一脸温柔:“不用了,我们家鱼鱼聪明着呢,这次只是失误,您啊甭操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老爷子作罢,点了点头连连说好。 那顿饭周鱼鱼实在是没吃好,一来不爱吃,二来自从说了成绩之后,她妈妈的脸色就没有好过,黑得像一面锅盔。 但也怪不了人,周鱼鱼的期中考试成绩不是不好,那是相当不好,直接排到了班级的下游。 林晓萃本是不太在意这个结果的,但一听说对面考了第一之后,这心里就不得劲了。 “周鱼鱼,你说你怎么回事儿?对门那吊儿郎当的小子都考了第一,你怎么就跑到后面去了?”林晓萃坐在沙发上质问。 周鱼鱼站在一旁不说话,本身她高一时成绩就不算太好,来了北京之后更是觉得难度大了不少,可不就排到后面去了嘛。 “哎呀,顺其自然,不要给幺女儿太大压力了。”周年在一旁打哈哈。 “那怎么行?凭什么我的女儿要比她熊静的儿子差?想当初在厂里,可是我处处压着她一头的。”林晓萃本就高傲,现在提到熊静,就更较真了。 看她这样,周鱼鱼倒也不是不求上进的人:“妈我晓得了,我之后会努力的。” 林晓萃这才欣慰地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似想起了什么,刚要开口,周鱼鱼便抢答了:“不要找顾之戈,我知道了,我会靠自己的。” 说到便要做到,周鱼鱼或许是为了给林晓萃争一口气,又或许是为了自己,着手制订了学习计划。 不仅中午在食堂吃饭,就连下午放学后都抱著书去了图书馆,每天一定要学习两个小时再回家。 秋月的图书馆不大,但是学习的人不少,周鱼鱼每次都会早早来占位,白芝成绩也不理想,看着她如此努力,也干脆和她一起了。 白芝很纳闷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们的午饭队伍就越来越壮大了,看着袁志和方启一人坐了一个位置,然后又占了一个位置,她忍不住发问:“你俩一人儿坐几个位置啊?” “还有人要来啊。”袁志头也不抬。 “那可是大人物。”方启接道。 “谁啊……”周鱼鱼啃着水煮鱼抬起头来,只见那边顾之戈和军师端着盘子过来了,风骚的走位,像20世纪的古惑仔。 周鱼鱼一下就吐出了鱼,拿纸擦了擦嘴,默默不说话了。 果不其然,两人在这一桌坐下,顾之戈很准确地坐在周鱼鱼对面。 “嘿,好巧啊!”军师笑到没眼睛。 “不是你叫我们给你们留位置的吗?装什么呢?”袁志毫不留情。 “那可不,明明都能回家吃,却偏偏和我们这些住校生一起吃食堂,也不知道是为了谁?”方启点头。 两个人的对口相声真是没有一刻停过。 “你俩不说话没人拿你们当哑巴。”顾之戈凉凉道。 搭档俩倒也不介意,齐刷刷望了眼顾之戈,一脸“我都懂”的表情。 顾之戈:“毛病……” 因为顾之戈坐在对面,周鱼鱼怎么吃怎么不自在,吃得也斯文多了,等到大家都吃完端盘走的时候,她盘里还有一大半。 “鱼鱼,你胃口不好啊,怎么还剩这么多,平时不都是吃完的吗?”白芝疑惑。 周鱼鱼眼皮一跳,咬着牙回道:“哪有,我平时也就吃这么点儿。” “嗐,我看你这姑娘脑袋也不太灵光啊,还是快点儿走吧。”军师摇了摇头,推了推白芝往前走去,把那二人留到了最后。 “你最近在躲我?”顾之戈等周鱼鱼走上来。 “没有啊,我躲你干啥?”周鱼鱼摇头。 “那你怎么中午在食堂吃,下午也不及时回家?” “我……学习呢。”周鱼鱼有点不好意思。 放下盘子,顾之戈随手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伸手。” 周鱼鱼伸手接住。 “学习的事儿怎么不找你小顾爷?全班第一都不利用,你还想用谁?”他又拿出一颗巧克力吃了起来。 周鱼鱼注意到,这是上次他感冒时自己给他买的那种。 仔细嚼了起来,她一字一句回答:“我自个儿可以。” 事实说明,说大话是要遭报应的,数学简直是周鱼鱼的人生浩劫。 一次数学测试之后,周鱼鱼的心态崩了,她午饭都吃不下去,直接就往图书馆跑。 馆里人不多,阳光很暖和,周鱼鱼趴在桌子上,心情很不美好。 突然,有人推了推她,她抬起头来,阳光下的人竟然是陈汶易。 周鱼鱼取下耳机:“学长,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自习,你怎么这么早?吃饭了吗?” “吃了。”周鱼鱼撒谎,也只是不想麻烦人家。 陈汶易点点头,突然看见了她桌上的数学试卷,不禁皱起了眉头。 周鱼鱼下意识地想去挡,却听他说:“你这是基础知识没打牢。”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到了她旁边,抽出笔写了起来:“你看这道题,首先要找到出题人的意图,他想考什么知识点……” 他讲得很仔细,速度也很适中,周鱼鱼一下就听进去了,将问题抽丝剥茧层层扒开之后,答案唾手可得。 “哇,学长你好厉害!” “我们正在第一轮复习,正好数学复习到这儿。”陈汶易给她画出重点,“这个公式是万能公式,你得记着。” 周鱼鱼点了点头,心情一下就豁然开朗起来了,下意识地问了句:“那我以后不懂的还能问你吗?” “当然可以啊,你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或者以后就这个时间,我都会在图书馆,你就带著书过来就行。” “好的,谢谢,谢谢。”周鱼鱼像是抓住救命稻草。 自那之后,周鱼鱼每天中午快如疾风般吃完饭,然后在图书馆等着陈汶易来。当然,她也没忘记白芝,拉着白芝一起等他。 刚开始陈汶易看见白芝在时还有些不自在,直到后面才知道,两个姑娘都是一心来学习的,其他的都没想,他这才放松了点儿,成了她们的文曲星。 又是一天中午,周鱼鱼和白芝啃着物理题,陈汶易在对面做着他的模拟卷。 那天阳光实在太好了,这物理又是一把催眠好手,周鱼鱼坚持了半个小时,实在撑不住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鱼鱼又睡着了。”白芝转头看。 陈汶易抬头看了一眼,笑了笑,露出酒窝:“让她睡吧。” “你说她这天天听的都是什么,我怎么看见她时时刻刻都戴着。”白芝皱皱眉,蹑手蹑脚地想要去拿她的耳机。 “没什么好听的,我听过了。”陈汶易制止道。 “是吗?” 他收了收卷子:“咱们去那边坐吧,待会儿你要有什么问题问我,可能会吵到她。” 白芝自然是听他的,轻手轻脚地跟他走了。 午休时间很长,周鱼鱼也睡得很香,直到她隐隐约约感觉到当头的阳光消了些,才揉揉眼睛醒来。 谁知刚一睁眼就发现有人也睡在她旁边,用一本竖着的书挡着光线,仔细一瞧,那书居然是《名侦探柯南》…… 周鱼鱼跳起来:“顾之戈,你听我耳机干吗?” 他耳朵里塞着周鱼鱼的一只耳机。 这一叫声音不小,惹得周围人都望了过来。 顾之戈也一下站起来捂住她的嘴,低吼:“你吼那么大声干什么?” 因为激动,他靠周鱼鱼很近,几乎是贴着身子的距离,周鱼鱼甚至能看清他眼睛里自己的倒影。 好像……有点热。 周鱼鱼“噌”地红了脸,一下推开他:“你靠那么近干什么啦?” 由于怕被其他人追杀,周鱼鱼慌忙收拾东西离开,连招呼都没给陈汶易和白芝打一个。 她脚步很快,似乎有点生气,顾之戈追上去:“你看你这人,我听我自己的音频还不可以啊?” 他越说周鱼鱼越气,好似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被抓包了。 “嘿,周鱼鱼,你等会儿我。”顾之戈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了她。 “你做啥子?”周鱼鱼有点激动,蹦出重庆话。 好久没听她这么说了,顾之戈反而乐了。 “你说你傻不傻?人家白芝和陈汶易好好的,你非得在里面当颗电灯泡?”他反问。 前言不搭后语,周鱼鱼皱眉头:“你难道知道……” 得意扬扬的少年双手抱在胸前:“刚刚在图书馆我都看见了,眼神骗不了人。” “你不准说出去!”周鱼鱼凑过去,凶巴巴地威胁。 顾之戈也不退,反而更近一步,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不准说什么?白芝还是音频?” 他居然敢逗她! 周鱼鱼一下就火了,拿起书就捶打起来:“顾之戈,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今天让你看看我的厉害!” 那个火暴热辣的周鱼鱼瞬间重回人间。 顾之戈躲了躲,最后估摸着她打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把抓住她的手。 “停战停战,我不说也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来给你补习。” 周鱼鱼想了想,她的确不想当电灯泡,但是也不想让顾之戈给自己补习。 笑话,普通话也是他,专业课也是他,她还要不要活了? 还没想出来找个什么理由拒绝呢,广播站的竞选日子到了,周鱼鱼一乐,拿竞选出来挡着,暂时不去图书馆了。 其实这播音员的差事不算是个好差事,即使考核通过上任了也要顶着巨大的压力。播音前准备得充分,播音时不能出任何差错,否则丢脸的就是整个学生会广播站,有些时候还得无偿加班。 再加上秋月的学生大多心思放在学习上,对于文艺活动不算热情。 所以周鱼鱼去参加竞选的时候,教室里除了几个高三生和四五个竞选人员,没有其他人了。 刘家悉也在评委席上,看见周鱼鱼进来,愣了愣。 “你也来竞选?” “不可以吗?”周鱼鱼昂了昂头。 他立马点头:“行啊,怎么不行?学姐你说呢?” 陶颖坐在她旁边,眼皮都没抬一下:“竞选人员都准备准备,考核马上开始。” 周鱼鱼这才坐到位置上。 竞选分三个板块,第一个是自我介绍,第二个是播报现有的稿子,最后一个现场出题,考验播音员的临场发挥和反应能力。 抽完出场顺序,还没等周鱼鱼反应过来,第一位竞选人员已经上场了,声音洪亮清脆,抑扬顿挫,很有竞争力。 那边周鱼鱼紧张得要命,外面顾之戈不知什么时候也晃了过来,他穿着一件蓝色卫衣,一双眼睛止不住往教室里看。 军师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身上都是灰尘,风风火火冲过来,一阵汗味儿扑鼻而来。 “顾……顾之戈,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被我逮着了吧!我说怎么放学就跑那么快呢,游戏也不打了,让你小子留下帮我打扫个卫生都不愿意!还是兄弟吗你!” 他跳了跳,张牙舞爪要去打顾之戈。 顾之戈直接一手按住他的脑袋,将他与自己隔开。 “别嚷嚷,里面正事儿呢!” 军师也算是个一百二十斤的大小伙子,这么被顾之戈按着顿时觉得不得劲,更加叫起来。 这一叫可了不得,刘家悉眉头一皱,望了过来。 “完蛋!” 顾之戈松开手,转身欲走,刘家悉已经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 “你俩……干吗呢?” 军师最先反应过来,嬉皮笑脸的样子:“回刘班,我教室打扫完了,过来请您视察工作呢!” “少来,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刘家悉铁面无私。 顾之戈淡淡地开口:“我想进去看看。” 刘家悉看了他一眼,默默回了两个字: “不行。” 顾之戈在学校一向人缘很好,不仅仅因为他从不和同学们起冲突,还因为他乐于助人的精神,无论是谁,只要态度友好地过来问问题,他都是会讲的,再有那个脑子反应慢的,听他讲了第二遍也不好意思再让他讲一遍了。殊不知,他的底线就是三遍,要是有人再问一遍他一定会发飙。 然而,刘家悉这位身兼多职的大忙人对顾之戈却一直不咸不淡,好像有点敌意。 但是从这儿就能看出区别来,要是周鱼鱼这样的重庆人,身边有个这样不冷不淡的同学,憋不了多久两个人就能吵起来,不说解决问题也要图个痛快。 可顾之戈和刘家悉不一样,他们从小的生存环境就注定了两人不会擅自捅破这层窗户纸,这大概就是顾老爷子常说的“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刘家悉转身回教室,却听见顾之戈懒懒的声音:“进不去,在这儿待着总行吧,这走廊可是学校的地方,我就爱在这儿。”说罢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本《名侦探柯南》,有模有样地看了起来。 军师也有样学样,点点头,靠头过去和他一起看起来,两个人目不斜视,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两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泼皮。 刘家悉干脆不再管,转身回去。 见人走了,走廊边的两人立马丢了书,又凑在窗台边看起来。 还没看出个子丑寅卯出来,跑得满头大汗的白芝便冲过来了,手里还抱着两个书包。 “怎么样怎么样,出来没?鱼鱼也真是的,这一着急她的稿子都没带,我回教室给她带来了。”白芝挥舞着一张纸,和两个男生隔了一扇窗户,凑着脑袋看起来。 顾之戈不说话,也不知道刚刚是不是她上过场了,现在周鱼鱼坐在位置上,脸色不算好。 等到台上人下了台,评委席几人一阵交头接耳,不一会儿,陶颖站了起来,应该是要宣布结果了。 陶颖声音很大,大家都能听见。 顾之戈在走廊边看“柯南”,军师在窗户上哈气擦玻璃,白芝抱着两个书包不知所措中。 周鱼鱼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景象。 “哈哈哈哈,那什么,鱼鱼你竞选完了?”白芝乐呵呵凑上来。 军师用两根食指刮着自己的眼眶,贱兮兮地说:“周鱼鱼,你刚刚的表现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只有顾之戈不说话。 周鱼鱼没什么表情:“我失败了,没选上,评委说我气息不稳。”话是对大家说的,眼神却只看着顾之戈。 顾之戈走过来,表情有些默然,他略略抬手,刚准备揉揉她的头。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周鱼鱼右手一个巴掌拍上来,“啪”的一声,她乐得几乎跳起来。 “不过我向学姐还有其他评委表明了我好学并且上进的决心,他们估计也是看过我之前国庆节的采访,知道我现在进步了,看在我这么真挚的分上,一律同意我去广播部当替补,暂时不播音,只学习!” “是吗,哈哈哈哈,那也恭喜你呀!”白芝和军师乐呵呵地道贺。 顾之戈吞了吞口水,看了眼自己发红的手掌,突然拉开其余两人,一把搂过周鱼鱼的脑袋,拖起她就走。 “欸,顾之戈你做啥子?”周鱼鱼叫唤起来。 他却不管,步子越来越快。 “顾之戈干吗?”白芝愣愣问军师。 军师耸肩:“二人世界呗。” 害怕伤到周鱼鱼,顾之戈最终还是放开了她,只拉着她的手腕。 “顾之戈你松开,大家都看着呢!”周鱼鱼喊他。 这路上的人都不瞎,看着两人这样,不少人都投来探究的眼神。 “怕什么,又不认识。” 周鱼鱼无奈:“大哥,他们都认识你好不好!” 好在顾之戈脚步加快,终于在教学楼后方的林荫处停下。 现在已经放学,加上这段路鲜有人来,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周鱼鱼被他弄得莫名其妙,怒气直往脑门上冲,刚准备开口就被他打断。 “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这样一个替补不是你想要的。” 周鱼鱼愣了。 “你怎么知道我难过,我很开心啊!”周鱼鱼嘴硬。 顾之戈却笑:“之前你天天在阳台都只是念诗,现在天天背稿子,你以为我聋的?” 小姑娘不说话了,一屁股坐到旁边一个石墩上。 她的确技不如人,刚刚面试的时候有点紧张,虽然没有什么大错误,但陶颖指出一个致命点— “你的声音没有表现力。” 周鱼鱼有些郁闷。 顾之戈以为戳到她痛处,挠了挠后脑勺,似在想些什么。 一张白净的脸突然冲到眼皮前,周鱼鱼吓一跳,下意识地就要去打,却被人一手抓住。 顾之戈蹲在她面前,仰着脑袋。 “小娃娃鱼,要不要我拿套数学题给你做做,这样你就不会想这个了。” 他在哄她。 周鱼鱼眨巴着眼睛,不置可否,冷不丁蹦出一句:“我想吃辣!” 顾之戈:“?” 于是乎,那天顾之戈就看着周鱼鱼从变态辣的鸡翅到红通通的水煮肉片、辣子鸡丁,最后一碗剁椒鸡杂面结束,热辣爽快。 她边吃还边咕哝:“不就是数学嘛,不就是替补嘛!我就不信我周鱼鱼搞不定!我就不信了!” 顾之戈看得直咋舌,最后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排解郁闷的方式果然与众不同。 作为一个替补,周鱼鱼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功课要做足、稿子要背熟,更不能迟到早退。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几乎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不仅要跟上课业,还要在广播站里兢兢业业学习观摩。 广播台不大,也就几台控制器电脑和两个话筒,供广播员使用。 在这里,周鱼鱼再次见到了刘家悉和还未完全卸任的陶颖。 “你不会告诉我你还是学校的广播员吧?”周鱼鱼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刘家悉。 “我是学姐的第二任搭档。”刘家悉看着陶颖,一本正经。 陶颖今天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外套,鬈发扎了起来,在后脑勺微微飞扬。 “新上任的那个女生暂时还没来,你可以先看看稿子。”陶颖把稿子递给周鱼鱼。 这是周鱼鱼第一次摸到广播稿,平常都是看着两人在一旁播音,然后点头,最后鼓掌。就这么混了半个月,周鱼鱼这个替补的机会终于来了。 新上任的广播员王婷婷因病请假,刘家悉一人播音。播到还剩十分钟,他因为学生会的工作要走,就只剩周鱼鱼。 “最后一个板块是校园新闻,时长五分钟左右,大致流程你都懂,你上!”刘家悉叮嘱。 现在是放学时间,夕阳西沉,球场上一群男生在打球,军师身穿一件暗红色球服,一个暴扣,哑着嗓子怒吼一声,豆大的汗珠挂在脸颊。 顾之戈刚好经过球场,军师眼睛一眯,大声喊他:“顾之戈!来打球啊!” 顾之戈斜盯着自己的表看时间,懒懒地回答:“没兴趣。” 好像秒针又不准了,回去拆开校准一下。 军师听罢接嘴:“是要去等周鱼鱼吧。哎哟,真是被人家拿得死死的。” 操场上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顾之戈一个眼神飞过去:“边玩儿去,我不爱球类运动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我……” 话还没说完,操场上的广播突然换了声音:“各位同学,今日的校园新闻喜事连连。” “是鱼鱼!”白芝在教室里画板报,听到这个声音立马跳下来,跑到走廊上凑着耳朵听。 球场上的男生们也觉得新奇,这个女生的声音和之前的陶颖、王婷婷都不一样,虽然不是甜美范儿的,但格外抓耳,吐字清晰,但还是有些青涩。 “热烈祝贺我校高二3班顾之戈同学在这次的市级奥数竞赛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 “哇,恭喜恭喜!”球场一群人开始起哄,疯狂欢呼。 顾之戈倒没什么表情,挑了挑眉。 “热烈祝贺我校篮球队在这次校级比赛中成功杀进决赛!” “哇!厉害厉害!”又是一阵欢呼,军师的平头被人摸了又摸。 “我校高三一模考试于前日结束,高三5班文科班陈汶易同学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 “我校艺考生开始准备各校的校考。” 校园广播最后在优美的音乐中结束,顾之戈计了时间,四分三十六秒。 那天晚上,周鱼鱼乐得多吃了一碗饭,拿着播音稿在阳台练了许久,那样子,认真又可爱。 原来自己的普通话也可以这样顺畅,顺着电波传遍校园每个角落,这种感觉太神奇了。 林晓萃叠着衣服看了自家姑娘一眼,略显担忧:“咱家闺女这是怎么了?学傻了?” 周年眼皮也不抬,自顾自喝茶:“她就这样的。你啊,还不了解我们幺女儿。” 林晓萃白了周年一眼。 谁知周鱼鱼这动静实在不小,不仅自家听见,顾之戈家也听得清清楚楚,她一会儿高声朗读,一会儿低声吟诵,一惊一乍的,吓得熊静连颗花生米都夹不稳,最后终于忍不住撂了筷子:“嘿,这周家姑娘干吗呢!我说说她去!” 顾之戈喊:“妈,等会儿,人家练习呢,甭去打扰人家。” “那可不,我看她读得挺好。”顾老爷子接话,笑呵呵的。 您老那耳朵,能听见什么呀。熊静暗暗腹诽,却也只得暗暗坐下,不再言语。 “对了,过几天有个物理竞赛,我估计要参加。”顾之戈喝了口水。 熊静一愣:“呀?儿子,怎么改性子了?之前你不是不爱这些比赛的吗?上次的奥数还是我……” “我爱学习您还不开心啊?”顾之戈用一句话堵住他妈喋喋不休的嘴。 熊静乐呵呵地给他夹菜。 周鱼鱼自己都没想到,那一次的播报效果意外地好,全校师生似乎对她略带喜感又严肃正经的播报很满意,甚至王老师还专门夸她有进步,更有甚者去学校广播站建议,之后的校园新闻都由她来播报。 周鱼鱼受宠若惊。 于是乎,每天周鱼鱼都负责校园播报这个板块。 “我校第二届板报评选大赛落幕,恭喜王婷婷、白芝、吴心琴几位同学斩获一二三名。 “于近日举行的中学生物理竞赛,我校顾之戈、刘家悉将参赛。 “昨天结束的校级篮球赛决赛,恭喜我校篮球队夺得冠军!” 结束完今日的播报,周鱼鱼刚出广播台,几个人就在外面等着了。 “鱼鱼,我得奖啦!”白芝一见周鱼鱼就一个熊抱,周鱼鱼差点没接住。 “我就说你可以吧!你画画那么好!”周鱼鱼也乐开了花。 看了眼还在一旁叽叽咕咕的两个男生,白芝有些羞涩,拉着她往前走。 “最关键的是,我和他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广播里。” 小姑娘眼睛闪闪发亮,显然开心至极。 周鱼鱼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也疯狂点头,忍不住探查他俩的情况:“最近在图书馆学习得怎么样?” “他最近复习任务比较重,已经好久没去了。”白芝话锋一转,“还有你鱼鱼,这马上期末考试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复习?这段时间都在广播站了。” 周鱼鱼抓抓脑袋:“知道,广播站这边也就剩几期了,学校留了时间给我们复习的。” 军师嚼着口香糖,应该是这几天打篮球赛的缘故,皮肤好像又黑了一度,嘴巴不停:“这女生怎么话那么多啊?咱们好心在这儿等她,这俩姑娘反而自己聊嗨了。” 顾之戈双手枕在后脑勺上,舒展着身子:“你懂个啥。” 军师:“……” 最后一期播音结束,周鱼鱼放下耳机,突然觉得大松一口气。 “可以啊周鱼鱼,不愧我这些天的教导。”刘家悉欣慰地点头。 周鱼鱼也不戳穿,就坡下驴:“多谢刘班了。” 一旁的正式播音员王婷婷也笑:“有潜力,同学们都挺喜欢你的。” 周鱼鱼害羞地笑笑。 门突然一下打开,有人走了进来,语带笑意:“我看你们三个配合得更好。” “学姐!”刘家悉最先站起来,给她让位置。 陶颖“欸”了一声,也不坐下。 她今天来主要是看看情况,看着几人在这儿的工作也越来越顺手,也就放心了。 陶颖拿着刚刚播报的稿子看了起来。 刘家悉顿了顿,还是开口问:“学姐,你的考试怎么样?” 他说的是艺考,这个时候已经有不少高校开始校考了。 陶颖脸色不变,答道:“还不错,拿到一张合格证了。” “果然陶学姐出手,就是不一样。”王婷婷也笑。 周鱼鱼刚想也夸一夸,却听见陶颖张口了。 “这个顾之戈还真可以啊,这几个竞赛都拿到名次了,我看这几次播报都有他。” 刘家悉一愣,有些不服气:“这小子吊儿郎当的,怎么连学姐你都夸他?” 王婷婷却不依了,反驳道:“你懂什么?人家那是山人不露面,一出手就是厉害。按照他这脑子,到时候估计北京的大学随便挑了,说不定能考个我们学校的状元呢。” “那可不一定。”刘家悉抄着手。 陶颖明显不想再听二人争嘴,放下稿子就要走。 刘家悉见状慌忙跟了上去,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不一会儿,王婷婷也走了,就剩周鱼鱼一人。 她站在原地,看着稿子上顾之戈的名字,仿佛会发光一样,有些刺眼。 那天晚上,周鱼鱼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己的数学卷子,刚刚在及格边缘。 她有些烦躁,干脆不看了,一股脑钻进了被窝里,在广播台的工作群里找寻着陶颖的名字,然后点了添加为好友。 那边回复很快,周鱼鱼猛地一下坐起来,打出信息。 “学姐你好,我是周鱼鱼。” 离期末考试没有几天了,周鱼鱼结束了播音工作,一头扎进了复习中,又恢复了当初的打鸡血模式。 顾之戈觉得有点奇怪,小丫头好像在躲自己,每天下课都拉着白芝去图书馆,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怪怪的。 直到他终于受不了了,在小区广场堵住了她。 “周鱼鱼,你给我站住!” 周鱼鱼脚步一僵,刚想接着走,却听见他又喊:“再走我就上来抓你了。” 现在虽说是清晨,但路上也有人,生怕被林晓萃看见,周鱼鱼转过头来。 “干吗?” 顾之戈知道她害怕被人看见,干脆拉她到了广场背面。此时朝阳初升,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 “你最近怎么了,躲我?” 周鱼鱼不看他:“没有,我妈本来就不让我和你玩儿。” “你少来,到底怎么了?”顾之戈不信邪。 少年逆光而站,阳光衬得他眉眼如画,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她,澄澈明亮。 周鱼鱼闭了闭眼,干脆一股脑说了出来:“顾之戈,你和我不一样,你以后是要上清华、北大的人,我……估计连考个211都难,咱俩干脆各走各的。” 她说完就走,没给顾之戈留一点时间。 他脸色不太好。 想着自己离开时顾之戈的表情,周鱼鱼走神了。 “周鱼鱼,你上来解答这道题。”数学老师突然喊。 周鱼鱼猛然反应过来,脸色苍白,慢吞吞地走到黑板前,拿着粉笔戳了半天也没写出个什么来。 小姑娘的脸立马就红了,跟煮熟的虾子一样。 “周鱼鱼,你一天到底在干什么?学习不好好钻研,你这成绩还想考大学吗?你……” “老师,你裤子的扣子掉了。”顾之戈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一看,数学老师的裤扣果然松了,扯着一根线孤零零地吊在空中。 “扑哧!”军师没憋住。 班上的同学立马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的脸一下就白了,慌忙整理了一下:“别笑了别笑了,那什么……那顾之戈你来答这道题。”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起哄声。 后排几个男生声音最大。 周鱼鱼低着头看脚,不敢看下面,却听见顾之戈悠悠回了三个字: “我不会。” 放学后,周鱼鱼在收拾书包。 军师抱着篮球,凑到顾之戈面前:“走啊,小顾爷,打球去。” 顾之戈一手撑着脑袋,没好气道:“滚蛋!” 一个怒吼吓得军师连连后退,打扰了打扰了。 周鱼鱼背著书包去了高三的教学楼。她今天约了陶颖,大家都在吃饭,高三的教学楼没什么人,她就在五班门口等着。 眼前突然经过一人,周鱼鱼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 顾之戈? 他好像没有看到她,径直走过。 周鱼鱼吞了吞口水,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已经走过三十五步了,还没有人叫住自己,顾之戈奓毛了,烦躁地摸了把自己的头发,转了回去。 或许是跟周鱼鱼待久了,顾之戈觉得自己的脾气也变暴躁了,记得有一次和军师闹别扭,他愣是半个月没和他说话,最后还是军师屁颠屁颠找他和解。 谁想到了周鱼鱼这儿,一天都按捺不住了,他有点嫌弃自己。 “周鱼鱼,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他站在她面前。 “啊?” “你是宁愿找陈汶易也不愿意找我吗?他和你就是一路人了吗?” 眼前人皱着眉头,声音也带着怒气,应该是在生气。周鱼鱼想。 顾之戈气得不轻,小丫头还一言不发,他咬咬牙,转身要走。 谁知一只白嫩的手突然伸了过来,拉住了他的袖子,声音有点委屈:“我没有要找陈汶易,我是来找陶颖的,咨询艺考的事情。” “艺考?” 第五章 幸福里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军师都快郁闷死了。 “不是,顾之戈你几个意思啊?你这几天阴晴不定的,脾气变坏不说,你不是对篮球没兴趣吗?现在突然要打篮球到七八点才走,我可是舍命陪君子,都这么够意思了,你现在说不打就不打了?” 顾之戈买了一把巧克力,选了几颗塞到他手里:“别气别气,吃点巧克力降降火。” 军师乐了:“顾之戈你变了。” 顾之戈斜挎著书包,抬眼看他:“说什么话。” “你现在不仅开始吃起了巧克力,居然还往图书馆跑了,你是去图书馆的人吗?”已经是放学时间了,不少人往学校大门走,只有他俩逆道而行。 图书馆大门亮堂堂开着,军师瞄了一眼,那站在门口,低头翻书的人不是周鱼鱼是谁? “顾之戈,你可以啊!”军师双手环胸,懒洋洋的,小眼睛直泛光。 顾之戈不回话了,双手插兜走了过去。 “顾之戈,还打不打球啊?”军师朝顾之戈喊。 懒懒洋洋的少年甩给他一个背影,挥手再见:“不打不打,我有事儿。” 周鱼鱼站在门口正等白芝呢,却瞧见顾之戈迈着长腿过来了。 “你不回家?”自从前些天和他吵了两句,周鱼鱼看见他就有点心虚。 顾之戈点头:“你不就是在等我?” “哪个说的,我等白芝呢。” “走吧,补习去。”他却像没听到一样,径直往里走去。 周鱼鱼没有跟上去,只觉得这人实在太忘我太坚持。 没有看到跟上来的姑娘,顾之戈“嘿”了一声,转了回去。 “周鱼鱼,你来不来?不来我牵你了哈。”他快步走过来,居然真的想伸手。 这可是在学校,周鱼鱼顺手一本书打上去:“来来来,你别动手动脚的。” 两人这才进了图书馆,周鱼鱼害怕白芝找不到他们,特意选了个视线开阔又显眼的位置。 “上次的数学卷子拿出来。”顾之戈还是拿着他的《名侦探柯南》在翻,随口道。 “我没带。” 其实是那张卷子分数实在不好看,周鱼鱼不好意思拿出来。 他一顿,盯她一眼:“那前些天的物理小测呢?” 周鱼鱼一僵,不说话了,默默拿出物理书。 只见他放下漫画,静静看了会儿她的书,也不废话,直接给她圈出了几道题。 “你这里明显用错了公式……” 他抬头,看了眼与自己隔了楚汉河界的周鱼鱼。 “靠过来点儿,这样你听得到个什么?” 周鱼鱼:“行吧……为了学习。” 两人这才细细说起来,为了降低音量,顾之戈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周鱼鱼能感觉到他不停转头看着自己,气声钻进耳朵。 这还学得到个啥啊……周鱼鱼脸有点红,默默在心里吐槽。 白芝早就进图书馆了,刚一进便看见两人低头讲题中,思索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去了。 电灯泡不去也罢。 周鱼鱼没有想到,顾之戈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对学习真的有自己的一套。他把题型全部分类,然后一道道讲解给她听,中间都没有停过,她也不敢懈怠,脑子一直活跃着,直到他把这一次小测全部讲完。 “记住了,万变不离其宗,物理也是如此。”顾之戈放下笔,呼了一口气,又拿起自己的漫画随意翻起来。 周鱼鱼……死命整理笔记中。 “你说艺考是认真的吗?”顾之戈问。上次还没说清楚,陶颖就来了,他只能先走。 周鱼鱼边写边回:“认真的,我已经和学姐讨论过了,我喜欢播音,喜欢大家听到我的声音,而且……”她顿了顿,“艺考文化分没那么高。” “你应该知道艺考压力很大,我怕你……” 周鱼鱼却打断了他,直直看着他:“顾之戈,作为我的普通话老师,你应该相信我。” 顾之戈愣了,看着她不说话。 就在周鱼鱼快要脸红的时候,他才猛然收回眼神,又翻起自己的柯南,慢悠悠地开口:“也是,名师出高徒嘛。” 周鱼鱼:“……” 两人出图书馆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高三的学生应该是晚自习下课了,教学楼那边传来欢笑声。 周鱼鱼看了眼空荡的球场,突然问道:“你晚上怎么不打篮球了?” 之前虽然一直躲着他,但他在干什么,她还是知道的。她明明记得这些日子他突然打起了篮球。 “嗐,军师不打了呗,我本来就陪他来着。”顾之戈扯谎信手拈来。 周鱼鱼倒也不纠结,只听他又说:“中午回去睡午觉去,以后每天晚上我给你补习。”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要艺考文化课也是要合格的,要想好好学就听我的。”顾之戈瞪她。 这倒也没错,周鱼鱼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却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那千万别说……” “是我给你补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妈不许,我妈也不是吃素的。”他摇摇头。 “你说咱俩的妈得多大的仇啊?恨成这样?”周鱼鱼啧啧嘴。 星光下的少年突然笑了,转头逗她:“我看依着你每次打我那劲头,咱俩的仇也不小啊。” 周鱼鱼:“我看你是还没挨够……” 顾之戈不说话了,静静地走着。 周鱼鱼也抱紧了书,看着路。 “其实前些天晚上自习完你跟在我后面,我都晓得的。”她突然说。 “晓得就行。”他随意说道。 约莫着十几分钟,两人到了小区门口,还没到呢,隐隐约约中,周鱼鱼好像看到一个人影。 “顾之戈,你看看那个是不是……” “不会是我妈吧?”顾之戈瞪大眼睛,猛地想先躲起来,只听那人影突然开口了。 “孙子!你们回来了?” 是顾老爷子。 两人这才大松一口气。 “爷爷,您搁这儿吓谁呢?”顾之戈抹汗。 顾老爷子迎上来笑呵呵:“周家姑娘,你们俩干什么去了,现在才回来?” “爷爷,我们看书呢。”周鱼鱼回。 “哦—”顾老爷子拉长了声音,眼神怪怪的。 顾之戈一脸黑线,伸手扶他:“走了爷爷,回家睡觉。” 三人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自那之后,两人便十分有默契地在图书馆约见了,留给周鱼鱼的时间不多了,她便更加努力起来。 至于晚饭,周鱼鱼一般都是等回了家再吃,林晓萃体谅她学习辛苦,总想着法儿给她做好吃的,实在舒心。 顾老爷子自那之后,则做了便当给顾之戈,菜式不算新奇,但是十分好吃。 “爷爷怎么不让你吃食堂?”周鱼鱼坐在顾之戈对面问道。 顾之戈抬起头来,面无表情:“你看看现在的食堂我还能吃到些什么?” 周鱼鱼抬头看这人潮汹涌赶着吃晚饭的学生,点了点头。 袁志和方启抢了面,正经过二人身边。 “我说什么呢,这两人竟然晚饭也约在一起了。”袁志惊道。 “难怪,最近军师老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原来是你有人了。”方启看着顾之戈。 这下不等顾之戈开口,周鱼鱼就咬着牙道:“你俩再不走,我这一掌下去,你们可能会……” 两人:“打扰了打扰了。” 顾之戈的便当盒有很多层,他细细打开,然后把一层辣子鸡丁和西兰花递到周鱼鱼面前。 “吃吧。” “干吗给我?”周鱼鱼推回去。 他又推回来:“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他又拿出一层白切鸡肉和胡萝卜放到了自己面前。周鱼鱼这才明白,顾老爷子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 如此盛情,实在难拒,加上周鱼鱼确实挺饿,也就不客气了。 就这样,一天相当于吃了四顿的周鱼鱼毫不意外地胖了。 导致有天偶然遇见她的陈汶易都愣了愣:“周鱼鱼,你最近生活挺好,不仅当上了播音员,看起来气色也好很多。” 周鱼鱼遮脸,有些害羞:“你可别说了,我不能再吃了。” “最近学习怎么样了?还跟得上吗?” 周鱼鱼点头:“还可以,有人帮我补习的,你别担心,你呢?” 他也点头:“复习有条不紊地进行中,一切都很好。” 两人这边正说着,那边来送便当的熊静也走了过来。 “爷爷怎么了?怎么今天是您来了?”顾之戈跑了过来,一手接过便当。 她摆摆手:“嗐,甭提了,你爷爷做完饭就被其他老头叫走了,说什么小区有象棋大赛,必须要你爷爷去。” “行,您辛苦了,就先回去吧。”顾之戈转头要走。 “你说你成绩不差啊,还天天这么刻苦干什么,累得慌。”熊静纳闷。 顾之戈“嘶”了一声:“妈,我爱学习您还不让啊?回去歇着吧您。” “欸欸欸,等会儿。你看你看,那个树下的是不是周家姑娘?”熊静突然一把抓住他,一脸八卦。 “欸,儿子,你说她是不是谈恋爱了?你看看她对面那男生笑得哦。这种笑容你妈我最懂了,就是你们这种青春期小孩儿心动的表现。”熊静狂拍顾之戈的手臂。 顾之戈只觉得手臂都红了,一把拉开他妈,推着往回走:“哎呀,妈走好吧您哪,别给我添堵了。” 熊静:“我给你送便当怎么成给你添堵了,你这破小孩儿!” 等到顾之戈过来的时候,陈汶易也刚好离开去上课,周鱼鱼瞧见他手上那一大盒便当,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不吃不吃我不吃了。” 顾之戈皱眉:“怎么着?见了陈汶易就不吃我这便当了?” “都是这罪恶的便当!让我成了一头美丽的小猪,你看看人家都说我胖了!”周鱼鱼烦躁地甩头。 顾之戈则慢悠悠地一把拉过她的衣袖,直往食堂拉:“那我管不着。吃了我的东西,那也是我家的猪。” 周鱼鱼:“你……” 终于,在顾之戈的倾情相助之下,周鱼鱼的期末成绩直线飙升,不说直追一二,好歹也飘上了中游水平,乐得林晓萃合不拢嘴,直夸她一点就通。 白芝也有进步,想必陈汶易之前也费了不少心思给她补习。 还没等白芝想到怎么谢谢陈汶易呢,他却先发来了消息。 “今晚有空吗?王府饭店吃饭。” 周鱼鱼自然也是收到邀请的,她换了件衣服出门,按照信息找到包厢位置,一打开就愣住了。 这包厢里也太热闹了。 一张大桌子现在已经坐满了人,陈汶易、白芝、军师、刘家悉、袁志和方启都在,还有少数不认识的人。 原来是陈汶易之前的奖学金下来了,想着过了寒假便没有几个月高考了,这笔钱还可以最后拿来放松下。 本是没有请顾之戈的,只是告诉刘家悉可以带些好友来。 刘家悉便带了袁志和方启。 袁志和方启便带了军师,军师则带上了顾之戈。 此时顾之戈正坐在位置上玩手机呢。 军师挨着顾之戈坐着,他身旁空着最后一个位置。 “军师,赶紧起来让位。”袁志催道。 “赶紧的,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方启接嘴。 军师蒙了,转头看了眼顾之戈,示意他说话。 “好走不送。”顾之戈欣慰地点点头。 军师:“……” 于是乎,周鱼鱼成功地坐到顾之戈旁边。 饭局开始,一群人也因为放假心情大好,大快朵颐起来。这王府饭店本就是老牌饭店,菜色多样,色香味俱全。 且北京小爷们大多能说会侃,一群人聚在一起噼里啪啦的,从期末考试聊到国家政策,从北京高考扯到房价走势,听得周鱼鱼脑子嗡嗡直发疼,只能默默吃菜。 看着桌子上的菜,周鱼鱼却忧郁了,这菜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一点红色,一点辣椒都没有,吃着不得劲啊! 她正低头数豆豆呢,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不想吃?”顾之戈低头问她。 周鱼鱼耳朵一痒,心跳漏掉一拍。她脸色微红,摇了摇头:“不是,你快吃吧。” 两人正咬耳朵呢,一旁的军师不乐意了,拿着筷子敲敲碗:“欸,干吗呢你俩?说什么悄悄话?给大伙儿也讲讲啊!” 打趣他们两个人,军师是乐此不疲。 周鱼鱼脸色那叫一个尴尬。 倒是顾之戈很正经,抬起头来看着吃瓜群众,悠悠来了一句:“不告诉你们。” 众人卒。 白芝坐在陈汶易旁边,一颗心早就乱了节奏,却还是故作镇定地吃饭,顺便偷偷瞟他。 只见他看了看眼前刚上的一盘椒麻牛肉,然后看了眼对面,转动了转盘。 “是不是吃着没味,这牛肉挺辣的,你开开胃。” 大家都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周鱼鱼眼睛一亮,眼神跟着那转动的牛肉,夹了一筷子尝了一口,立马叫出来:“我的妈,这牛肉够味儿,连我都觉得辣。你们试试!” 果不其然,众人都被辣得扇风,一杯接一杯水喝起来。 一大桌人从店里出来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商业街沸腾得发烫,同时发烫的还有几个少年的心。 夜风清凉,一大堆人插科打诨着。 白芝还得回学校,她找到陈汶易说再见。 “学长,今天谢谢你,还有……之前在图书馆,所有的都谢谢你,我就先回去了。” 陈汶易摇了摇头:“是我谢谢你才对。” 白芝点头,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见他突然从兜里掏出什么。 这是…… 一把薄荷糖,好像是店里前台放着的。 “吃糖,在桌上你都没怎么吃饭。” 白芝乐了,伸手接过那把糖,被他揣在兜里,有些温热。 “谢谢学长。” 不是什么贵重礼物,这根本就不算礼物,但白芝觉得,能够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好了。 和白芝说完,陈汶易转头看见正系鞋带的周鱼鱼,她系鞋带很豪迈,直接把一只脚放在花台边,躬身去系,外套被夜风吹得轻轻扬了起来。 “周鱼鱼,听说你想艺考?” 周鱼鱼转过头,见是他便点了点头,立马立正站好,挺胸抬头意气风发:“对啊!学长你觉得我可以吗?” 小姑娘眸子在夜空里莹莹闪着,陈汶易乐了,突然抬手替她拿掉头发上粘到的落叶,动作轻柔。 “你当然可以了,加油!” 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过身对着大伙儿喊:“天色不早了,大伙儿赶紧回去吧!” 白芝打车回学校,军师想着她一个女生不方便,喊了袁志和方启一起回去。 “你俩可别欺负白芝,她胆子小。”军师好心提醒。 两人无语:“我们只是话多了点儿,不是臭流氓。” 白芝挥手再见,一时间大家都散开了。 店面离小区不远,和其他人分道扬镳之后,就剩顾之戈和周鱼鱼两个人走在路上。 周鱼鱼被冷风吹得直发抖。 顾之戈不知道是不是被辣蒙了,走路也慢吞吞的。 他一个人在后面,周鱼鱼也不放心,于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往前走。 谁知道,他身子一僵,居然怎么也不肯走了。 “顾之戈,走啊!”周鱼鱼使出全身力气拉他。 他却变本加厉,干脆甩开周鱼鱼的手,径直坐到了路边的马路牙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好像在想些什么。 “……” 无可奈何,周鱼鱼只好坐到他旁边,好声好气地问怎么了。 “我好辣。” 他冷不丁的一句,让周鱼鱼“扑哧”一声笑出来。 “喝了好多水还是辣,现在肚子疼了。”他声音弱弱的,像个撒娇的小朋友。 周鱼鱼一时还没习惯,却也只得劝道:“那怎么办?不然我去给你买点药?” 她起身就要走,却被他拉住。他仰着脑袋道:“周鱼鱼,你陪我坐会儿。” “行,少爷,我陪你坐会儿。”周鱼鱼只得乖乖坐下。 两人也不说话,路上有些许行人,对两人是看了又看。 夜风有点微凉,吹得周鱼鱼鼻头发红,她估摸着时间也该回去了,刚准备开口,只听见顾之戈默默地说了句:“陈汶易还真挺厉害的。” 周鱼鱼:“……” 等到了家门口,顾之戈还这样瘪了气的样子,看来真的辣得不轻。 第二天就是寒假第一天,顾之戈本来就不舒服,睡到大中午才顶着鸡窝头爬起来。 “看看你那个样子,赶紧去给我洗洗!”熊静一脸嫌弃地打他。 确实不太雅观,顾之戈进了浴室。 熊静在外面洗衣服,突然扯着嗓子叫起来:“儿子,你昨天和周家姑娘一起吃饭的吗?” 顾之戈眼皮一跳:“您怎么知道?不是一起,是一个高三学长请吃饭。” “那不对啊,我怎么没看到你?”熊静皱眉。 “你去找我了?” “哪啊。就是王府饭店那张阿姨,昨天叫我去拿点儿东西,我出来的时候是看到一大堆学生在门口,没看到你啊?” 顾之戈想了想,那时候他应该和军师一起灌水呢,没看到也是正常的。 熊静拿着干衣服抖了抖,又开口:“儿子,我和你说,那周家姑娘绝对恋爱了,我昨天看到上次学校那个男生给她整理头发,两个人那个浓情蜜意。你说说林晓萃是怎么弄的,让自己女儿在高中谈恋爱……” 顾之戈听得眼皮直跳:“妈,您别捣乱了,人家哪有。” “哼,你就是一直不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 “行了行了,您别说了。”顾之戈强调。 谁知道这外面居然真的没有声音了,熊静已经拿着衣服往阳台走了。 正巧林晓萃也拿着周鱼鱼昨天的衣服晾呢,熊静拿眼瞟了瞟,确定了那就是自己昨天看到的衣服。 “哟,晾衣服呢。” 林晓萃望过来:“怎么,想说什么?” 熊静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咳了几声才开口:“林晓萃,我是看在之前的情分才提醒你的。你啊,多对你女儿上点儿心,现在是关键时期,要是她心思走歪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林晓萃晾衣服的手停了,手持晾衣竿:“不是,你什么意思说清楚了。” “说清楚就说清楚,你家姑娘谈恋爱了,我都看见两次了,您可上点心吧!” 一声惊雷平地起,林晓萃蒙了。 “谁说我家鱼鱼谈恋爱了?你说话要讲证据,可别像当初一样,没有证据就随口造谣别人!” 一说这个,两人都起劲了。 熊静放下杆子:“谁说我没证据?我用我的眼睛看见的!你家姑娘昨天晚上在饭店门口和那个男生站在一起,那男生还给她整理头发呢!” 林晓萃脸色一白,声音大了起来:“你胡说!我家鱼鱼没有早恋,再……再说了我家姑娘天生丽质,有人喜欢也是应该的,说不定是那个男孩儿喜欢她呢。” 伶牙俐齿,熊静冷哼一声:“儿子,儿子快出来!” 林晓萃也不甘示弱:“鱼鱼,鱼鱼,给我出来!快点儿!” 于是乎,两个还穿着睡衣的小孩儿急匆匆跑了出来。 “咋的了妈?” “又怎么了,您喊什么呢?” “顾之戈,你说!你上次是不是也在学校看到她和一个男生说说笑笑来着?”熊静问道。 “鱼鱼,你告诉妈妈,你到底有没有恋爱?”林晓萃双手叉腰。 连珠炮一样的质问让两人蒙了,互相对望一眼。 顾之戈叹气:“妈!你别闹了,人家没恋爱。” 周鱼鱼严肃:“妈,我真没有恋爱。” “那她怎么说看见你和一个男孩儿举止亲昵,他还给你整理头发?”林晓萃又问。 “那是一个学长,他请我们吃饭,再说了他就给我拿了下头发上粘的叶子!”周鱼鱼急得直跺脚。 林晓萃虽然急了些,但是周鱼鱼说什么还是相信的。 “听到没!”她朝熊静吼。 “那谁知道。”熊静不甘示弱。 不想和熊静再吵,林晓萃拉着周鱼鱼要进去,却突然停了,一本正经地对周鱼鱼说话:“鱼鱼,以后要是真的谈恋爱了,绝对不能和她家儿子在一起,听到没?” 周鱼鱼:“?” 熊静听到这话差点跳起来:“儿子,你绝对不许娶她家女儿知不知道!” 顾之戈:我太难了…… 寒假时间不多,艺考的时间大多安排在高三的上半年,留给周鱼鱼的时间只有一个学期了。 和林晓萃、周年商量了一番,再向陶颖取了经,周鱼鱼还是选择了秋月中学附近的一所艺考机构,费用虽然不便宜,但老师都是传媒院系的一线老师,班底扎实。 其实周鱼鱼对于培训机构并不是那么热衷,总觉得一堆人集在一起培训出来的都很脸谱化,但自己终究半路出家,还是需要训练的。 为了等班级人数满员,艺考机构还要一周才开课,周鱼鱼本想好好玩玩儿,没想到她妈又发话了。 “你的文化成绩也不能落下,而且你现在成绩已经进步了,咱们得趁热打铁,趁着这一周,我给你找个补习老师,就2号楼那个张老师,人家是老教师,我去托了好些人……” 周鱼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偶然遇见那张老师的情景,满头花白的头发,一副厚浊的眼镜,声音就像敲钟一样震耳。想着之后补习的场景,周鱼鱼几乎是跳了起来。 “不用了妈,我已经有补习老师了!” 林晓萃皱眉:“谁?” 不能是顾之戈,周鱼鱼拐了弯儿:“就是陈汶易,前些天请我们吃饭的学长。” 周年在沙发里探出头:“难道是对门说的学长?” 周鱼鱼:闭上您的嘴吧。 林晓萃果然一个白眼飞了过去,却意外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你就找他吧。” “你让我去找他补习啊,你不怕……”周鱼鱼欲言又止。 “鱼鱼,妈妈知道你的,你不会撒谎的。”林晓萃倒是十分相信她。 “对啊,鱼鱼多乖啊,你看你不让她和对门那男孩儿玩,她理都不理人家的。”周年马后炮地接嘴。 周年年一愣,突然觉得有点良心痛,一把冲过去捂住了他爸的嘴:“爸爸,你可别说话了!” 以防林晓萃把她带到那张老师那儿去,周鱼鱼第二天很自觉地就出门了。寒冬腊月的时节,街上也没什么人,她孤零零地晃荡了好久,实在是无聊了,这才溜进了一家肯德基。 时间还比较早,里面人不多,周鱼鱼随便点了点东西坐到了窗边。 北京的冬天实在干燥,空气中都浮着凛冽的气息,窗边的行人来来往往,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哎,真好啊!”周鱼鱼撑着下巴,感叹了一句。 三三两两之间,周鱼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欸,顾之戈?”她挑了挑眉。 只见他穿着一件风衣,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一起,脸色不太好看。 那中年男人在说着什么,突然想伸手去拉他。 顾之戈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转身离开。那中年男人在原地顿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追了上去,两个人的身影最后消失在街角。 周鱼鱼忍住想要追出去的冲动,掏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 顾之戈的微信头像是一片纯白,周鱼鱼点开聊天框,打了几个字,最后还是一个个删除。 认识顾之戈一个学期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冷漠又冰冷。 “哎呀,算了算了。” 坐到十二点,周鱼鱼终于能回家了。 浑水摸鱼大概到第三天,周鱼鱼吃炸鸡也吃了三天,终于被林晓萃抓了个正着。 “你的补习就是在肯德基坐着?”林晓萃站到了她的桌前。 周鱼鱼猛地蹦起来:“妈,你怎么来了?” 林晓萃这次是真的怒了,拉着她就要走。 “哎呀,妈……” “周鱼鱼?”有人叫了一声。 竟是陈汶易,他端着一盘儿童套餐,诧异地看着二人。 救星来了!周鱼鱼立即甩开林晓萃的手,蹦到了他面前:“学长,我都说我不吃了,咱们还是赶紧补习吧!” 她疯狂地朝陈汶易挤眉弄眼,希望他能明白现在的状况。 “哦哦好,咱们还是接着补习吧。”陈汶易走到桌前,拿起她带来的书翻了起来。 林晓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也说不出来。 “行了妈,你先走,我学习了。”周鱼鱼挥手。 看了眼那斯斯文文的男生,林晓萃最终妥协,友善地开口:“同学,我家鱼鱼就麻烦你了。” 陈汶易抬起头来,笑出酒窝:“不麻烦,您慢走。” 林晓萃走了,周鱼鱼这才活过来,瘫在椅子上吐气。 陈汶易是带着他小侄子出来的,只不过现在小侄子正在那边打《王者荣耀》呢。 “周鱼鱼,没想到你这么爱学习啊?那寒假这段日子就来这儿,我给你补习。” 周鱼鱼说:“学长,倒也不必……” “那你怎么应付你妈妈?” “不是,我过几天就去培训机构报到了。” “这样啊,那这几天你也得出来啊,不然你怎么跟你妈妈解释?” 周鱼鱼不说话了。 但是,周鱼鱼总觉得就自己和陈汶易待着不是那么回事儿,白芝又回了怀柔老家,实在赶不过来,她想了想还是去找了顾之戈。 “什么?又找陈汶易给你补习了?” “所以我说让你也来,你也来听听。” “我这个智商有什么好听的?” 看着屏幕上这条嚣张又带着丝丝嘲讽的消息,周鱼鱼恨不得现在就飞过去捶打他一顿。 可是第二天,高智商的小顾爷还是屁颠屁颠来了,他一屁股坐到两人对面,满脸不高兴:“你们忙自己的,我就看看。” 周鱼鱼:“……” 陈汶易的小侄子展展这几天一直跟着他,周鱼鱼还没做几道题就听见对面两人的说话声。 “展展,你挑射手,我来个肉厚的。” “好嘞,顾哥哥。”展展很听话。 陈汶易摇了摇头,淡淡道:“他怎么这么皮?” “呵,他那是傻!”周鱼鱼一脸鄙视。 事实证明,绝对不能背着人家说坏话,周鱼鱼刚吐槽完一会儿呢,顾之戈就凑过来了,看了眼她的卷子,毫不留情:“这题选错了,周鱼鱼你怎么回事儿?”说罢便抽起笔给她讲起来,速度之快,一题讲完再回去,和展展开的那局游戏都还没完,最后还靠他力挽狂澜,逆风翻盘。 这下陈汶易算是看出来了,这个顾之戈,是游戏要打,人也要教,总之让这儿没自己什么事儿就对了。 顾之戈这儿正忙活着呢,又一人走进肯德基。 “儿子。”那人走了过来喊道。 周鱼鱼抬起头看了眼,“啊”了一声,这就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中年男人,原来是顾之戈的爸爸。 “干什么?”顾之戈打着游戏,没有抬头看他。 顾华皱起眉头:“不是说了一家子出去吗?你现在在这儿干什么?” “那是您说的,我可没答应。要出去您自己出去,我没兴趣。”他语气冷淡,甚至又重开了一把游戏。 周鱼鱼觉得不太对劲,刚想开口劝劝,顾华却是叹了口气,转身走了,背影萧索。 这个不常出现的父亲好像让顾之戈不太待见。 陈汶易带着个展展,确实不能给周鱼鱼补习,之后也就走了,就剩他们两人。 展展走了,顾之戈没人打游戏,百无聊赖地望着橱窗外。 “顾之戈,你作业都做完了?” 他打打哈欠:“老师没给我布置作业,说我不用做。” 周鱼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得嘞,你先做着,我去上个厕所。”他起身走了。 还不到一会儿,就有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这么快就回来了?”周鱼鱼随口问。 “你是周鱼鱼吧,我是顾之戈的爸爸。”顾华站在面前。 周鱼鱼慌忙站起来:“啊,伯父您好,坐坐坐。” 顾华摆摆手却不肯坐:“不了姑娘,他在这儿,我就长话短说吧。” 原来顾华常年在外工作,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和家庭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和顾之戈甚至没有完整待过一个月。也正因为如此,父子俩之间并不亲近,顾之戈甚至没有喊过他一声爸爸。今年过年好不容易能回来一趟,想着一家人和和美美吃个饭聚一聚,可这顾之戈偏偏不肯,谁劝说也不肯一起吃,甚至好脸色都没有给他过。 “姑娘,这些天我也看见了,我家儿子好像和你玩得不错,我啊就是想麻烦麻烦你,劝劝他,让他回家和我吃个饭,谢谢你。”顾华和顾老爷子一样,板板正正的长相,现在却是弓着身子,给周鱼鱼鞠了一个躬。 周鱼鱼哪儿受得起这个,慌忙去扶:“哎哟,您千万别,我一定帮您劝劝他。” “劝我什么?”顾之戈从洗手间出来了,直勾勾地看着二人。 “顾之戈,你看你爸爸他……” “他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么多年他回来过几次?之前爷爷中风时他没回来,我妈下岗时他也没回来,我十七个生日,他没有一次在过!现在就想凭着一个简简单单的年关团聚吗?凭什么?不仅我不会去,我还会让我妈和爷爷都不要去,今年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普通平常的年,而不是多了一个莫名的爸爸,美其名曰家庭团聚的年。”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最后看了顾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是第一次,顾之戈没有等周鱼鱼一起回家。 那天下午,周鱼鱼和顾华在那儿坐了很久,顾华拼命地喝咖啡,周鱼鱼不说话,直到最后两人离开,看着他走在前面,周鱼鱼才开了口。 “伯父,您缺席的日子实在太久,之前我也算是没有妈妈,直到最近才体会到有妈妈的感觉,我经历了很复杂的心理挣扎,我相信顾之戈也是一样。所以如果您是真的想弥补之前的时光,就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这就是代价。至于我,我也会试着劝劝他,但是我希望您知道,我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因为……我们曾经都是一样的孩子。” 顾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回家的时候,林晓萃也看到了顾华进家门的情景。 “刚刚那人是谁啊?”林晓萃关了门,忍不住问。 “顾之戈的爸爸,回来过年的。”周鱼鱼丢开书。 林晓萃皱了皱眉:“怎么感觉不太像,我看熊静怎么没和他一起出来过?” 周鱼鱼顿了顿,突然不想说了。 不是没去找过顾之戈,可顾之戈这人和她不一样,她遇到不愉快都会发泄出来,顾之戈却是最能憋的。她只想拍桌,却一点办法没有,只能就这么算了,反正很快她就要去培训机构报到了。 那家艺考机构是陶颖推荐的,去的第一天周鱼鱼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虽说刚开始课程不会太难,但周鱼鱼还是有些紧张。 正好陶颖也有点事儿要过来,周鱼鱼干脆练习完再去找她,刚刚老师已经和大家见了面,简单地介绍了些情况,现在就是摸底。 陶颖之前就在这儿训练,轻车熟路就往教室走。 还没走到教室呢,她就看见一个有些鬼鬼祟祟的背影。 一件灰黑色的棉袄,毛茸茸的帽子盖住整个脑袋,不过他脚上的那双鞋很眼熟,空军一号,雪白的鞋上没有一丝灰尘,可见其主人的爱惜之心。 “顾之戈?” “谁?” 顾之戈转过头,有些不耐烦,看见陶颖的那一刻才换了脸色,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 这两人在学校里都有些名气,都是知道对方的。 陶颖觉得有些奇怪,走到他身旁:“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抬眼看去,偌大的练习室里,几个学生正抬头挺胸练习动作。 而其中,周鱼鱼是最显眼的。倒不是因为她木秀于林,而是因为她出错最多,不是站得不正就是站不稳,被老师指点得最多。 看着旁边人愁眉苦脸的样子,陶颖忍不住乐了:“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有她苦头吃。” 陶颖又问:“你这人怎么老是跟着人家?” 顾之戈收回眼神,咳了几声掩饰尴尬,刚准备开口,没想到里面下课了,一群女生熙熙攘攘往外走。 两个人还在冷战阶段,顾之戈还不想低头,转身就要走。 陶颖却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帽子,喊道:“干吗?看完就跑啊?” 顾之戈也是个君子,根本不会和女生动手,只能转过脑袋认?:“学姐,行了行了,我还有事。” 这里有不少秋月的艺考生,已经有女生认出了两人,小声议论起来。 周鱼鱼被老师说得心情有点郁闷,结果刚一出来就看见顾之戈和陶颖站在一起,女生还拉着男生的帽子,似乎在玩闹。 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周鱼鱼眨巴眨巴眼睛,喊了句“学姐”。 陶颖转过头看了周鱼鱼一眼,终于松开了顾之戈。 惯性使然,顾之戈差点摔个大马趴。 周鱼鱼也不去管他,问道:“学姐,你事儿办完了吗?” “嗯。我看你练习也还行,这才刚开始,别紧张,慢慢来。”陶颖点点头。 “谢谢学姐,我就是有点害怕。”周鱼鱼如实相告。 陶颖也是爽快的人,准备再和周鱼鱼深入探讨艺考的一把辛酸泪,就想找个地方坐坐,周鱼鱼也觉得累了,两人便一起往外面走。 顾之戈在一旁被晾半天了,头皮都要抓破了也没找到个机会插话,这下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不叫他啊?”陶颖说悄悄话。 周鱼鱼心一抖,还是叹了口气道:“学姐你先到门口等我,给我两分钟。”说完就转头回去。 看着顾之戈望着自己呆愣的眼神,她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踮了脚,用力抓了抓他的头发道:“顾之戈,冷战是要男生先服软,这次我就破个例,现在我要去忙,你要有事儿就走。” “我没事儿!” “……” 顾之戈跟着周鱼鱼一起去了。 他像个小孩儿一样坐在一边,一会儿转转椅子,一会儿替两人添咖啡,温顺得像只猫。 周鱼鱼都被旁边的人看出洞来了,一个眼神看过去,小猫才缩了脖子,默默喝自己的东西。 “你自己上点儿心,特别是在这种艺考机构,女生多纷争就多,你心思可别歪了。”陶颖提醒。 周鱼鱼点点头:“放心吧,我这个人其他长处没有,就是个忍者,我在这儿只管学习,其他的不管!” 陶颖还想说点什么,咖啡厅却进来一人,居然是刘家悉。 周鱼鱼乐了:“刘班怎么回事儿啊?怎么陶学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啊?你身上有雷达啊?” “少胡说。”刘家悉也不看她,只看着陶颖说话。 “学姐你不是马上要飞南京吗?事儿办完了吗?我送你去机场。” 陶颖拿起东西,和周鱼鱼道别,两个人一起走了。 周鱼鱼无奈摇摇头,叹道:“人哪!” “还是小爷我好吧。”顾之戈嘻嘻地讨好。 “少拍马屁……” 培训机构还算人性化,提前两天放了大家回去过年,周鱼鱼也准备休息休息,谁知道刚回去就被林晓萃拉去参加了社区活动。 “好!今天我们幸福里小区举行这个全家上阵活动,为的就是趁着过年,让我们小区的住户们增进一下邻里之间的关系,同时也让家庭关系更加和谐美满。我们已经挑出了十组家庭,每个家庭将共同做出一道菜肴,最后由我们的住户代表和物业代表决出冠亚季军,获得丰厚的奖品!” 社区管理人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说着,下面一堆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十张桌子成长方形围在一起,好巧不巧,周鱼鱼家和顾之戈家挨在一起。 “今儿我就给你们露一手,放心吧大孙子,冠军绝对是我们的!”顾老爷子撸袖子洗手。 熊静穿着小熊围裙一脸激动:“好嘞爸,冲啊!” 顾华站在熊静旁边,也一脸笑意。 林晓萃在一旁瞧见了,摸了摸梳好的头发,冷哼一声:“鱼鱼,给你妈我好好打下手,今天这个冠军一定是我们的!” “对头对头,老婆说得对!”周年振臂高呼。 周鱼鱼在一旁干笑几声,呵呵,一个比赛而已,倒也不必如此。 她本就不喜欢这种聚集活动,再看顾之戈,他估计也是被拉来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热火朝天的做饭现场让人振奋,顾老爷子开始下油做酱料了。 火力很猛,加上烧了一阵,热油滚烫不已,下了食材之后,热油炸了出来,顾老爷子熟练地别过脸,往后退了退。 顾之戈没有动,他正看着旁边周鱼鱼站在一旁发呆的模样,像只考拉。 “儿子,往后退!”顾华眼疾手快,一把拉过他。 可那活泼可爱的油星儿可不长眼,正正打在顾华拉他的手上。 “哎哟。”顾华忍不住叫了一声。 顾老爷子转头问:“烫到了吗?” “没没没,您接着做。”顾华摆了摆手。 顾之戈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了眼顾华一手握住刚刚被溅到的地方,紧抿着嘴唇。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各家的菜终于新鲜出炉,齐刷刷摆在了评委面前的桌子上。 嚯,这么一看可太丰盛了,有鱼有肉有汤,色香味俱全,香味四溢,参赛家庭个个喜气洋洋,期待地望着评委。 评委:大家别这样,我压力很大的…… 试吃进行中,很快到了顾家的红烧狮子头。 “嗯,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味道真的不错!”评委竖起大拇指。 顾老爷子骄傲地昂头,就连顾之戈都嘚瑟起来,给他爷爷捏起肩来。 “爸厉害!看来这冠军非我们莫属了!”熊静竖起大拇指,特意大声说给旁边的林晓萃听。 林晓萃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冷哼一声:“别高兴太早,乾坤未定呢。” 到了林晓萃的富贵鸡,评委夹了一筷子鸡肉,然后点了点头,最后再尝了尝那彩椒:“鸡肉很鲜美,又嫩又有味儿,美中不足的是这彩椒,有点蔫了,不知道是不是火力问题,或者是食材,这点能改进就更好了。” 点评完毕,林晓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周家父女看这情形,更不敢说话。 到最后宣布成绩的时候,周鱼鱼看到她妈和旁边的熊阿姨,嗯,同款紧张。 出人意料的是,两家都没有得到奖项,只是那主办方看着顾老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来参加活动,菜式也不错,最后颁了一个优秀奖,抱了一袋泰国香米回去。 “妈,您抱回去吧,我出去一趟。”顾之戈把东西给熊静。 “我来吧。”顾华主动接过。 顾之戈也不说话,递过之后转身离开。 他去了药店,记忆中家里应该是没有烫伤药的。 周家一家回了家,林晓萃一路上都没说话,回了家也不开口,父女俩互相使眼色都要交流哭了。 林晓萃这人最是要强,虽说这比赛事小,但是输给熊静,她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 “呵呵这啥子比赛,一点都不专业。”还是周年先打破沉默。 周鱼鱼附和:“对啊,妈!你看看那个评委,点评来点评去都只是那几个词,还没我会说呢,咱不跟他计较。” 父女俩一唱一和,林晓萃坐在沙发里不说话,到最后突然一下站起来,冲到了阳台。 “熊静,你给我出来!” 那边熊静走出来:“怎么了这是?” 林晓萃确实气到了,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把不好的彩椒给我?让我得不了冠军,你们还能得到一个优秀奖。” 刚刚周鱼鱼确实在那边借了几个彩椒。 “不是,林晓萃你这有点不讲理了吧。我借你东西就算不错了,我哪知道哪个好哪个坏?你自己手艺不精不能让我背锅啊!” “熊静你自己说这话你信吗?你当初不就是这样吗?在我那批衣服里使坏,让我不能按时交货,结果主任也没当到,你就是看不得我好,专门给我使绊子!” 说起这个,熊静也起劲了:“林晓萃,我还要跟你说多少次,那次是个意外,我也不知道机器坏掉了,我不是故意要去碰那批货的,我只是随便看了看,谁知道机器坏了,那批货才报废的。” “甭狡辩了。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还和当初一样,就想和我争,之前和我争职位,现在老了还要和我争这个什么大赛冠军,我啊不争了,让给你!”林晓萃摆摆手,听不进去任何解释。 听完这话,熊静都乐了,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行,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就这样。” 然后,“砰”的一声,熊静关上阳台门,震了两家人的天。 第六章 喜欢就是喜欢 新年守岁那天,好像是整个冬天最冷的一天。 吃完了饺子,瞟了眼锣鼓喧天的春晚,周鱼鱼还是决定出门。 “去哪儿?”林晓萃问。 “广场好像在放烟花,我去看看。”周鱼鱼带上了门。 年关的街道喜气洋洋,漫天的彩带随风飘扬,不少人穿着棉大衣往家里赶,越接近广场越能隐隐约约听见那儿的欢笑声。 还没走近呢,就听“嘭”的一声,天空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礼花,星星点点像是天女散花。 周鱼鱼眼睛亮了亮,掏出手机想给某人发微信小视频,刚点开聊天框,那边就已经发过来了,视频里烟花灿烂。 “来广场玩儿,赶紧的。” 周鱼鱼把手机放回兜里,加快脚步赶了过去。 到广场一看,人实在不少,大人小孩们有的坐在长椅上观赏,有的挥舞着烟花棒,嘻嘻哈哈地笑着。 其中,有一群人最显眼。 军师穿了件亮眼的红色大衣,蹲在地上点他的窜天猴儿。 刘家悉捂着耳朵。 袁志和方启则一人拿着一根热狗在旁边啃,小嘴叭叭没有停过。 而顾之戈,他拿着遥控器,抬头望天空。 漆黑的夜空里有一架闪着灯的机械无人机,螺旋桨高速旋转着。 “顾之戈!” 周鱼鱼大喊了一声。 顾之戈回过头,招手让她过来。 周鱼鱼笑了,大喊一声:“新年快乐!我来啦!” 事实再次证明,任何时候都不要得意忘形。 周鱼鱼穿得太多,跑得太快,就在新年零点之际,直接一个大马趴摔在了几人面前。 “哎哟!”她哼哼唧唧叫起来。 袁志含着热狗:“嘿哟这是干吗啊,现在可不兴磕头拜年了哈。” “对对对,我们可没红包。”方启连忙往后退。 刘家悉已经拿出手机来拍下她的窘态。 军师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 周鱼鱼抬头咬牙劝导自己:“新的一年,我不能杀人……” 顾之戈也“扑哧”一声笑出来,但还是伸手去拉她,拉人的时候还不忘埋汰人:“哎哟,这姑娘真沉嘿!” 好不容易站起来,周鱼鱼直接一人一拳飞了过去:“笑个啥啊!” “给你看个好玩儿的。” 只见顾之戈操控着手上的遥控,那空中的飞机突然拐了个弯,猛地一个俯冲,冲到了周鱼鱼面前。 那飞机是暗红色的机身,机翼喷着黑漆,两端闪着细小的光亮,周鱼鱼吓得后退一步。 “周鱼鱼,新年快乐。” 飞机突然发出声音,竟然是顾之戈的。 周鱼鱼听得眨眼睛,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样?喜欢吗?” 周鱼鱼笑得见牙不见眼,点点头:“喜欢,谢谢。” 两个人气氛正好,军师却没有眼力见儿地打岔:“高科技啊,你这怎么搞出来的?” “装个语音芯片不就行了。” “你自己装的啊?”刘家悉凑上来。 顾之戈给他一个白眼,仿佛他说的是废话。 军师还想问,却被顾之戈一手推开:“你们几个能不能懂点事儿?” 他看了眼周鱼鱼,眼色明显。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哦哦”几声,跑去放烟火了,就剩两个人在这儿站着。 “你妈最近心情怎么样?”顾之戈放下飞机问道。 周鱼鱼盯着天空的烟火:“挺好的。” “那我能送你回家吗?”顾之戈转头。 “不行……我妈看见你家的人还是很生气。” 他愣了愣:“嗐,我妈也一样,那待会儿咱还是分道走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说出来周鱼鱼便觉得不舒服了:“大过年的,说什么分道,一点都不吉利。” 少年听罢一挑眉,突然把脑袋凑到她面前:“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要分开?” 周鱼鱼:什么玩意儿? “哈哈哈哈哈,逗你玩的,新的一年,希望我们还是对门,我还能偷偷送你回家。”顾之戈收了话头,突然正经起来。 耳边还是咋咋呼呼的欢笑声,即使已经过了零点,大家也一样精神地迎接新年的到来。 “顾之戈,新年好。”周鱼鱼甜甜地笑道。 “周鱼鱼,新年好。”顾之戈也笑了。 寒假后,开学一个月了,周鱼鱼一边学习文化课,一边去训练。 文化课有顾之戈保驾护航,艺术训练有广播站的实践经验,她的状态是越来越好。 可是……白芝好像不太好。 “芝芝,你最近咋了,精神一点都不好。”周鱼鱼递给她一杯奶茶。 拿到奶茶的白芝依旧开心不起来:“鱼鱼,为什么你文化成绩上升这么快啊?而且你还有专业课在上。我这成绩,学长给我补习了这么久我也没太大的起色,自闭了。” “别急别急,都是慢慢来的。芝芝,你要不要也去参加艺考?几所美院也在招生啊。”周鱼鱼突然建议。 白芝摇了摇头:“算了,参加艺考多费钱啊,你也知道我家里……” 周鱼鱼不说话了,话题干脆又转回到陈汶易。 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是好久没看到陈汶易了。 “反正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去他教室看看吧。”周鱼鱼拉着白芝走。 白芝却连连后退:“不了不了,他马上就考试了,咱们别去打扰他。” “哎哟,我的乖芝芝,真是一个好孩子。”周鱼鱼哀叹一声,抱着她拍背。 于是,几乎半个学期,白芝都没有看到陈汶易,一方面是他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自己不敢打扰。 直到五月初的一天,白芝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大工程,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把陈汶易约了出来。 两人约在一个商场的奶茶店里,白芝穿了一件奶白色的长裙,长发扎成马尾,清清爽爽的样子。 “学长,现在感觉怎么样?你可千万不能紧张,放平心态,一定有好结果的。” 陈汶易点了点头,又问起了她:“你呢?最近成绩怎么样?” “我还是老样子,成绩让我秃头。”待久了,白芝也敢开玩笑了。 “别着急,多上点心就好了。”陈汶易淡淡地道。 她点了点头,喝了口奶茶,然后就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要是没什么事儿……” “学长,这个给你。”白芝慌忙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来,竟然是一个礼物。 陈汶易接过,有些惊讶:“给我的?可现在也不是我的生日啊。” “这是我自己完成的,希望你不要嫌弃,也给你的考试加加油打打气。”白芝有些羞涩地低下头。 陈汶易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皮上用Q萌的字体写了“TO 陈汶易”。 再翻了翻,里面竟然是一幅幅漫画,漫画的主人公正是他。 她竟然以他为原型画了一本漫画。 “你自己画的?”陈汶易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画了一个你一路升级打怪的故事。画得不太好,你别介意。”白芝点点头,也有些激动。 陈汶易一路翻下去,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得干干问了句:“你什么时候画的?” “我一般都晚上画,画这小册子花了我半个学期呢。” 陈汶易看着这精美的册子,心里就像尝了一颗柠檬,又酸又涩。 “白芝……你听我说,我之前也说过我现在的状况,你真的不用费心给我准备这些。” 白芝听罢,愣了一会儿:“你是不喜欢吗?那我下次……” “不是!白芝,我马上要高考了,你也即将升入高三,与其花费时间做这些,还不如好好学习。你知道你自己的情况,如果再不抓紧,到时候高考就危险了。”因为怕她不能理解,陈汶易急了些,就连声音都大了些,引得旁边人都忍不住望了过来。 直到这一番话说完,看着眼前小姑娘脸色有点不对,一会儿白一会儿红,陈汶易知道,自己好像太激动了。 “好了学长,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礼物是我精心准备的,希望你不要扔掉。”白芝一下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欸……”陈汶易还是没追上去,看了眼桌上的白桃乌龙奶茶,那是她最喜欢的。 高考当天,全城戒备。 也不知道是不是约好的,林晓萃一家和熊静一家同时护送着两个孩子上学。 “哎呀妈,他们又不在我们学校考试,有啥好看的?”周鱼鱼无语。 “你小孩子懂啥?我们这是提前感受高考氛围,你看看这一路上都不能鸣笛,待会儿我们就去考场外面看看,你自己上课去,别管我们。”林晓萃拍拍她。 周鱼鱼:fine(好的)。 但林晓萃和熊静气氛还僵着,两个人谁也不理谁。 周年和顾华,出于礼貌点了点头。 只是没有两位女士发话,谁也不敢说话。 快到学校门口时,周鱼鱼忍不住想吃点儿东西。 “幺女儿想吃啥子,爸爸给你去买。”周年反应最快,把妻女宠成了宝,耙耳朵气质展露无遗。 另一边,熊静给顾之戈整理了一下衣领,也跟着问:“儿子想吃什么跟妈说,妈给你去买!” “妈,不用麻烦了。”顾之戈摆手。 那边,周年已经冲到旁边的小吃店给两个宝贝买豆浆油条了。 “老周,多来点油条!”林晓萃喊。 顾华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对比有点强烈了,他咳嗽了几声:“那什么……你们想吃什么,我去买。” 不说他离家多年,没给妻儿买过些什么,就算他还在家时,也没有亲自去买过早餐,他和顾老爷子一模一样,都是有点端着爷们儿的架子,格外别扭。 熊静一愣:“你去瞎买个什么啊,你知道这周围有什么吗?” 顾之戈也撩起书包摆摆手:“学校就在前面了,我自个儿进去,妈你回去吧。” “等会儿,我去给你买焦圈儿和豆汁儿,你带去吃。”顾华叫住他。 “不用,我不爱吃。”顾之戈口是心非,刚一转头就看见周鱼鱼在一旁看着他,挤眉弄眼,那表情分明在说:吃了再说! 惹谁都不要惹周鱼鱼,秉承着这个信念,顾之戈还是留下来了,等他爸把焦圈儿和豆汁儿买回来。 男人背影不太健硕,隐隐看着还有些佝偻,焦圈儿买了一大包,生怕他吃不饱一样。 顾之戈接过,没有什么表情,转身要走。 “儿子,爸和你说一句,这次我去那边就是去辞职的,然后我就回来,回来陪你高考。” “真的吗?”熊静都没听说这事儿,有些惊愕。 顾华点点头:“真的!” 顾之戈还是没有任何表态,提着东西进了校门。 周鱼鱼早进学校了,躲在必经之路等着他。 “嘿,还是接了?我尝尝。”周鱼鱼伸手去拿他手上的焦圈儿。 他却一把拿过:“要吃自个儿买去。” 周鱼鱼眉毛一挑:“哎哟,可以啊,小顾爷,有脾气了。” 顾之戈懒得回她,昂着头,趾高气扬地进了教室。 高考一结束,他们的高考倒计时便正式开始了。 与此同时,两家人也正式进入高三警备状态。 顾华走的时候是暑假,周鱼鱼在小区门口碰见提着大包小包的他,熊静和顾老爷子在他周围叮嘱着什么。 出于礼貌,周鱼鱼还是去打了招呼:“伯父,您这是要走了?” 顾华点点头,便再也没话。 几人走了,还没走几步,周鱼鱼便被人叫住,回头一瞧,顾华居然转了回来。 “姑娘,我儿子那边就麻烦你……我今天走的时候他好像不太高兴。” “放心吧,伯父,他啊肯定舍不得您,只是憋着不说。”周鱼鱼挤眉弄眼,一副机灵样。 顾华这才笑了,转身离开。 回到家,林晓萃和周年还没回来,周鱼鱼干脆大了胆子,敲响了对面的门。 屋里传来踢踏的拖鞋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顾之戈开门,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 在看清眼前人是谁之后,他才猛地瞪大了眼睛,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在门口的周鱼鱼差点儿被门风扇一耳光。 她闭了闭眼,忍住打人的冲动,甜甜地喊:“顾之戈,在我还好好说话之前,赶紧开门。” 约莫两分钟后,再开门的顾之戈便整齐多了,又恢复了当初第一次见面的痞样,靠在门框上问:“有事儿吗?” 早看惯他这副模样,周鱼鱼白眼一翻,一把推开他:“趁我们两家大人都还没回来,赶紧开始吧,速战速决。” 这话说得顾之戈一阵发蒙,再看她直接往他卧室里冲,脑子整个发热起来。 “不是……周鱼鱼你冷静……”他都快语无伦次了。 这时,周鱼鱼已经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他的模拟卷,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想啥呢?” 这是第一次,顾之戈“噌”地红了脸,转过头去:“没什么。” “说好要给我讲今年高考试卷,看来你已经忘记了。” “……” 以防万一,两个人还是收拾收拾出了门。由于去年寒假吃了太多肯德基,周鱼鱼已经戒掉了炸鸡,他们选择了一家奶茶店。 两人选了个隐蔽的位置坐好,默默拿出了试卷。 “伯父说他很快就回来,叫你等他。” 顾之戈翻卷子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周鱼鱼便接着说:“我也没资格劝你怎么样,只是……跟着感觉走,讨厌就是讨厌,不舍得就是不舍得,洒脱的顾之戈才是最好的。再说了,我听说伯父是铁路工作者,他常年离家也是被迫,你也别钻牛角尖了,你可以不原谅,但是不能阻止他弥补你们。” 说完这番话后,两人都没再说话,空气里只有翻卷子的声音。 “你没说喜欢就是喜欢呢。”他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周鱼鱼问:“喜欢什么?” 顾之戈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算了,你就是只猪。” 一般说来,他会等来周鱼鱼的一阵捶打,不过今天倒是反常,她居然没有动手,一边写字一边咕哝。 “猪也不是还有人喜欢。” 顾之戈的脸第二次红了。 因为是暑假,奶茶店的学生很多,人来人往中,好像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老板,四杯黑糖珍珠!要大杯!”军师豪气大喊。 顾之戈探出头去,喊了一声。 却见那一群人齐刷刷都望了过来,袁志、方启,甚至陈汶易都在。 袁志:“好巧,顾之戈也在这儿。” 方启:“顾之戈在这儿,那说明周鱼鱼也一定在。” 两人这语气让周鱼鱼脸一红:我是不是该安静地离开? 几个人一下子就围了过来。 原来是陈汶易估分感觉不错,哥几个高兴,让他请喝奶茶呢。 军师嚼着珍珠:“不是吧,你俩要不要这么认真,我看干脆到时候叫丹丹给你俩调一起坐好了,天天学习多好。” 顾之戈抬头:“好主意。” 周鱼鱼啐:“好主意个头!” 袁志突然鼓起掌来:“默契满分!” 方启点头:“让人羡慕。” 听完这话,军师和陈汶易便自动侧了身子,让开位置让她施展身手。 果不其然,周鱼鱼的拳头如约而至,让那两人再也不敢臭贫。 一阵欢乐之后,打击都安静下来,陈汶易张了张嘴:“那个……白芝呢,最近怎么没看到她?” “她在老家啊。”周鱼鱼回。 陈汶易皱了皱眉:“我知道,只是我给她发信息她一直没回,我担心她有什么事。” 周鱼鱼“嘶”了一声:“不对啊,我前些天给她发消息她还回呢,怎么会不回你的消息呢?那可是你啊!” “他怎么了?”军师凑过脑袋,吓得周鱼鱼一抖。 没等周鱼鱼出手,顾之戈书已经打了过来:“离远些。” 军师吸着奶茶:我委屈…… 几人又嘻嘻哈哈一阵,才浩浩荡荡地离开店里。 出来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几个男生围着周鱼鱼,正好有老婆婆拿着一篮子花朵走了过来。 “小伙子,买朵花给姑娘吧。”那老婆婆对顾之戈说。 几人望了眼他,然后看了眼周鱼鱼。 得得得,这么多人看着,不买说不过去。 顾之戈刚要掏钱,却听陈汶易开口了:“算了,她花粉过敏,不用了。” 周鱼鱼也点头:“对对对,不用,咱赶紧走。”说罢就推着几人往前走。 军师在后面操着双手,语气凉凉:“哎哟,人家怎么知道她花粉过敏啊,细心啊!” 顾之戈脸色黑下来,一掌推他:“就你话多。” 还没走几步呢,刚巧看见过马路的林晓萃,周鱼鱼一口奶茶差点喷出来,急忙往他们身后躲:“掩护掩护!” 然而,事与愿违,林晓萃已经发现她了:“鱼鱼!” 林晓萃拎着包走过来,男生们也很够义气地让出一条道。 周鱼鱼暴露,呵呵干笑一声:“妈咪,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又喝这东西?”林晓萃皱眉。 “是学长请我喝的,不是我要喝的!”周鱼鱼指认陈汶易。 陈汶易一愣,很快接话:“那什么伯母,是我叫鱼鱼把做的高考卷拿出来我看看,然后大伙儿才买了奶茶的。” 见是他,林晓萃脸色好了些:“这样啊,那你的成绩怎么样啊?” “挺不错的,应该有680分左右。”陈汶易笑。 林晓萃的眼神明显亮了:“是吗,真厉害啊!我家鱼鱼就该跟着你多学习,她忙着准备艺考,我就怕她把文化课落下,要是有你帮忙阿姨就不担心了。” “没有,没有。”陈汶易摆手。 谁知道林晓萃却起了心思,也确实是周鱼鱼上次期末考试考得不错,高考题也如鱼得水,她把这一切都归功于眼前这个学长给周鱼鱼补了一寒假的结果。 “哎呀,你看看你帮了我们鱼鱼这么多,阿姨也没什么买给你的,不如今天到我家去吃饭吧,阿姨买了烤鸭。”林晓萃提起袋子秀了秀。 “妈,这不必了吧。”周鱼鱼有点儿窘。 “欸,你这孩子,不知道知恩图报。”林晓萃一把推开她,拉着陈汶易就走。 其他人就在原地干看着。 军师傻了眼:“周鱼鱼,你妈妈真是选择性失明的一把好手。” “阿姨眼里只有陈汶易。”袁志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就连咱们的小顾爷也有失宠的一天。”方启看了眼顾之戈,被后者的眼刀吓了回去。 周鱼鱼:我也很无奈啊…… 她转头看了眼顾之戈,一脸歉意,但还是追了上去。 “哎,怎么着啊?现在只能跟哥几个玩了吧?”军师一把揽过顾之戈的肩膀。 顾之戈却是一脸冷漠:“一边玩儿去,我回家了。” 陈汶易是真的很不好意思,一路推托,可惜林晓萃这如火的热情,根本就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几人到了门口,陈汶易这才发现刚刚跟过来的顾之戈居然停在了周鱼鱼家的对面。 难道他俩…… 趁着林晓萃在开门,陈汶易开口了:“等等阿姨,让我去您家实在太不好意思了,不如让顾之戈一起吧,有哥们儿在比较好。” 顾之戈转头:“?” 林晓萃看顾之戈一眼,踌躇了一番,最后还是点了头:“都来呗,不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嘛!” 于是乎,顾之戈第一次进了周鱼鱼的家门。 他站在门口,迟迟不敢动。 林晓萃套上围裙,看他这个样子,突然心软,咳了几声:“进来吧,不用换鞋。你放心,阿姨不吃人,别听你妈乱说。” 顾之戈这才走了进来,看着林晓萃一字一句回道:“林阿姨,我妈在家没说过您一句坏话。” 周鱼鱼家与顾之戈家户型一样,但是风格稍许不同。 顾之戈家就是熊静手织的各种花哨的布帘,给家具各种遮灰,周鱼鱼家色调则冷淡不少,沙发都是灰色的。 两个男生也不乱走动,像两个乖宝宝一样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熊出没》。 陈汶易是因为不好意思。 顾之戈则是因为不敢。 周鱼鱼没事儿人一样,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跷起二郎腿调台:“你俩喜欢看这个啊?” 林晓萃端着水果过来,放下盘子笑:“吃水果,就当自己家。周鱼鱼,你过来一下,妈妈有话跟你说。” “哦。”她随手丢掉遥控,吃着葡萄晃到厨房。 “咋了?妈?” “要死要死要死!你一个女孩子给我注意点形象,还艺考呢,这才几天你就松懈了!给我挺胸抬头!”林晓萃挥手拍她。 周鱼鱼直躲:“哎哟妈,你干啥嘛!我怎么了?” 林晓萃低声叮嘱:“人家好歹是学长,还帮了你那么大忙,你给我好好表现,别吊儿郎当的。” 周鱼鱼忍不住翻白眼,客厅里的人连自己的天马流星拳都见识过了,还要怎么淑女啊? 但碍于母上威严,她只得收敛了些,挤出一丝微笑柔柔道:“亲爱的客人,你们想喝什么饮料?” 两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吓了一跳,一脸迷惑地望着周鱼鱼。 林晓萃倒是很满意,点了点头。 正好周年回来了,提着一大包东西:“幺女儿,我买了好东西,今天我们吃火锅嘛!” 周鱼鱼眼睛都亮了,一把冲过去:“我的火锅,我好想你哦!” 她太激动了,直飙重庆话。 林晓萃:是我错了……不该奢求太多。 周家父女一直觉得,这儿的火锅不如他们自己在家做的,所以家中什么都备齐了,也就不到半个小时时间,热气腾腾的火锅就上桌了。 周年菜买得很足,毛肚、鸭肠、牛羊肉、各种丸子,几乎占满了整个桌子。 “你买这些也不跟我说下,我还买了烤鸭呢。”林晓萃道。 “一起端上来呗,反正今天有客人。小伙子们,你们随意。”周年忙着搅拌自己碗里的香油。 周鱼鱼倒着香菜,头也不抬:“顾之戈吃不了辣,你就吃点儿烤鸭吧。” 林晓萃端盘子的手一顿:“你怎么知道他不吃辣?” 这一问,剩下三个人齐刷刷抬起头来发蒙。 “那什么……不是,她是说我不能吃辣,之前寒假一起吃饭来着。”还是陈汶易反应快。 “哈哈哈哈,是是是,我说岔了。”周鱼鱼傻笑。 顾之戈也慌忙往碗里倒了些辣椒:“我可以的,我可以吃辣。” 一口一个肉丸下去,又麻又辣又烫,他抖了三抖,差点儿辣晕过去。 “来,孩子多吃点儿。”林晓萃不知道为何对陈汶易格外温柔,给他夹了块烤鸭。 陈汶易赶忙接过:“谢谢阿姨。” 顾之戈还默默在吐气呼气,尽量不让人发觉自己被辣到爆炸。 周鱼鱼吃着藕片,忍不住看他一眼,慌忙倒了杯水给他。 “喝水喝水,你别吃了。” 他却还想打肿脸充胖子,摆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这是真好吃。” 听到这话,周年开心了,又捞了些食物给他:“好吃啊,好吃就多吃点儿,我们重庆火锅是名不虚传。” 顾之戈一脸干笑,看着碗里一堆烫好的菜疯狂冒汗。 几人热热闹闹吃了几乎一个小时才收尾。 周鱼鱼满足了,拍拍肚皮。 再看那顾之戈,头发居然都湿了一大半。 趁着其他几人都在厨房帮衬的时候,她一把将人拉到了阳台。 “喊你不要硬撑不要硬撑,之前吃个牛肉都吃成那个样子,你看看你现在被辣成啥样了?”周鱼鱼摸了摸他的额头。 顾之戈慌忙退了退:“没事儿,我回去喝点水就是了。” 正说着呢,他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熊静。 “喂,妈?” “你去哪儿了?你爷爷饭都做好半个小时了?” 顾之戈咳了咳:“我在林阿姨家吃火锅。” 那边有一瞬安静,然后是冷冷的声音:“你去她家干什么?” “阿姨请我来的。” 挂掉电话,顾之戈走出阳台。 “阿姨我就先回去了,我妈他们还在等我吃饭呢。” 林晓萃这才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看着眼前这张与熊静有些相似的脸,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厨房。 再出来时,她手里提了一袋子白白的糯米,递给了他:“前些天听见老爷子牙口不怎么好,正好鱼鱼她爸单位发了几袋糯米,你带回去。” 顾之戈愣了:“阿姨……你。” “让你拿就拿着,这小孩儿怎么这么磨叽。”她似乎不想再多说,将东西递到他手里。 他这才点点头,转身要走。 陈汶易也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告别。 林晓萃乐呵呵地叫周鱼鱼送他下去。 三人便一起出了门。 看了看这对着的两户人家,陈汶易乐了:“我说呢,结果你俩住对门啊。” 顾之戈挑眉:“怎么,不允许啊?” “哪儿的话。”陈汶易摆摆手。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多喝点水吧,看你这样。”周鱼鱼推顾之戈,强制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顾之戈看了眼两人离开的背影,这才推门进屋。 熊静和顾老爷子都吃得差不多了,正在收拾呢。 只见顾之戈一回来就直奔冰箱,拿出冰水就咕噜起来。 “怎么了这是?手上拿的什么?”熊静看了眼那袋子。 直到把一瓶矿泉水喝完才觉缓和,顾之戈擦了把汗:“林阿姨给的糯米,说是给爷爷吃的。” 那边顾老爷子跳过来:“哟,这多不好意思,这米多好啊,白白嫩嫩的。” “她怎么会送东西给我们?”熊静有点怀疑。 顾之戈又拿了一瓶水灌着:“妈,你别把人家往坏处想,人家林阿姨挺好的,不然今天怎么叫我去吃火锅。” “她肯定是因为过年那事儿觉得误会我了呗,她那样的人,怎么舍得低头?”熊静的语气不咸不淡。 顾之戈皱皱眉:“妈,你……” 熊静却摆了摆手,不愿再听了。 说归说,她看了眼那糯米,默默把它放进了储物柜。 那边周鱼鱼送陈汶易下楼,两人聊了会儿现在的高考形式,话题不知怎么又回到了白芝身上。 陈汶易把那天的事儿告诉了她。 周鱼鱼皱着眉头:“这事儿她一直没和我提起欸,但我看她也没什么异常,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就是怕影响到她,毕竟你们马上就高三了,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了。” “你别担心,我和她联系联系,然后咱们再说,放心。”周鱼鱼安慰道。 想了想,她又加了几句:“芝芝她对你,你应该知道。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她不要受到伤害,麻烦你了。”她说得很委婉。 陈汶易点了点头:“我会把握分寸的。” 第二天,周鱼鱼本应该去培训班的,但或许是好久没吃火锅了,一下肚子受不住,刚八点过一点儿就跑了几趟厕所了。 她想要不要请个假。 “鱼鱼,你还要多久啊?”周年在厕所外面喊。 周鱼鱼腹痛如刀绞,嗓子都哑了:“哎哟,再等会儿,你去单位上吧。” 周年欲哭无泪:“可我还没洗漱,怎么上班啊……” 第三次从厕所里出来之后,周鱼鱼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都成了这个鬼样子,那顾之戈指不定怎么了呢。 想罢,她竟然连衣服都没换就冲了出去,敲响了他家的门:“顾之戈,你在吗?” 等了半天,没有任何回应,周鱼鱼慌了。 与此同时,外出逛完早市的林晓萃在回家的路上,正巧看见熊静急急忙忙下了出租车,直往小区门口赶。 熊静挎着包包,跑得太急,甚至没有看到她。 “熊静,你跑什么?”林晓萃叫住她。 熊静转过头,见是她愣了几秒,然后才道:“我儿子住院了,我拿点东西去医院。” “怎么突然住院了?” “昨天大半夜的说肚子痛,然后又发了高烧,我才赶紧送医院,结果是急性肠胃炎。”熊静满面愁容,昨天这紧急状况可把她忙活坏了,又得顾着不便的老人,还得看着生病的小孩儿,累得她一晚上没睡。 林晓萃一惊,下意识说了句:“啊?不会是因为昨天的火锅吧?” “他昨天在你们家吃了多少?他不能吃辣的。”熊静皱眉。 林晓萃想着昨天周年给人家夹菜那个劲头,一下就不说话了。 熊静算是明白了,心里就变得刺儿刺儿的。 “您家是爱吃火锅,那不是有两个重庆人嘛,我儿子土生土长北方人,哪受得了那个辣,可不得住进医院去嘛。”她语气有些不太友好。 林晓萃也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淡淡咳了几声:“孩子在哪个医院呢,待会儿我去看看。” “不用了,我自个儿就行了,那就这样吧。”熊静摆摆手,转身离开。 碰上这么一遭,林晓萃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回到家脸色不是很好。 碰巧周鱼鱼换好衣服要出门,她必须出去碰碰运气,给顾之戈发了几条消息都没回,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你干吗去?”林晓萃问。 周鱼鱼缩着脖子,有点儿不敢说。 林晓萃一边进了厨房一边说:“现在别出门,等我熬个鸡汤,然后你给对门的那男孩儿送去,他叫什么来着?” “顾之戈。”周鱼鱼抻长脖子回道。 搬来这么久了,连人家孩子的名字都不知道,林晓萃更觉得愧疚了。 周鱼鱼趁机钻进来:“他怎么了?” “还不是你爸,昨天拼命给人家夹菜,吃出毛病来了吧,昨晚上痛得死去活来,送到医院去了,说是急性肠胃炎。”林晓萃边说边动手麻利地做汤。 “这么严重?”周鱼鱼咬手指。 林晓萃见罢,又是一汤勺挥过来:“你给我淑女一点儿。” 周鱼鱼只能抱头逃走,还是请假去了。 鸡汤炖的时间比较久,周鱼鱼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不得安生,只得死命给顾之戈发消息。 “顾之戈!你在哪个医院?我来看你。” “快回我消息!” “顾之戈,我错了,我再也不让你吃火锅了。” 正打着呢,那边突然发来一条语音,周鱼鱼慌忙跳起来,放到耳边听起来,结果差点儿没把她耳膜震破。 “周家姑娘啊?我大孙子在睡觉,你别发消息了,手机老是振动,我们……” 话还没说完语音就没了,怕是顾老爷子手滑按跑了。 周鱼鱼也赶紧发语音:“顾爷爷,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等会儿去看他。” 不一会儿,语音又来了,这次周鱼鱼学聪明了,把手机拿远了些。 “我们在同济医……” 又是一半的语音,不过总算知道在哪个医院了。 也不知道她妈炖的什么鸡,都快一个小时还没好,周鱼鱼左等右等直转圈。 终于,林晓萃把保温桶拿出来,周鱼鱼拿着就跑,全然不顾林晓萃在后面喊着再买点儿水果去的声音。 同济医院离这儿不远,周鱼鱼还是打了车。 没想到赶上堵车,愣是被堵在路上一动不动,司机倒是不急,跟着广播哼起小曲儿来,甚至还探出头来看了看艳阳天:“嘿,姑娘你看今儿这天气,真好嘿!” 周鱼鱼哪有那个心思接茬,她急得直揪衣服,呵呵应一声,就差没下车走路了。 “师傅,这还要堵多久啊?” “嗐,谁猜得准,您别着急呀,我啊保证把您给安全送到!”说完,他又哼起曲儿来,慢悠悠跟着前面车屁股走。 周鱼鱼叹气,来北京这么久,这车堵得真的把她都逼得没脾气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她急匆匆地一路狂奔,等找到顾之戈的病房,她一颗心才慢慢落下来。 他住的一个大病房,总共三张床,另外两张床上是一个精神十足的老爷爷和一个静静看书的小男孩儿。 顾老爷子守在顾之戈面前,撑着拐杖直打瞌睡,想必也是守了好久了。 顾之戈还在睡着,脸色苍白,呼吸清浅。 生怕吵醒他们,周鱼鱼脚步很轻,拍了拍顾老爷子:“爷爷,你回去休息吧,我替你看着。” 顾老爷子一抖,见是她才道:“周家姑娘,你来了?” “我妈叫我带鸡汤来给顾之戈喝,我看您老人家也累了,不如先回去吧,这儿我看着。”周鱼鱼扶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老爷子对对门的这个小姑娘很信任,看了眼顾之戈,然后点了点头:“那行,我回去眯一会儿,他妈去排队交费了,待会儿就来。” 周鱼鱼点了点头,送他到了门口。 今天天气很好,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正打在顾之戈脸上,他皱皱眉,好像不太舒服。 周鱼鱼一愣,慌忙去拉窗帘。 没想到刚拉好窗帘,那床的老大爷不乐意了:“姑娘,这天气多好,你拉窗帘儿干啥?” 他声音有点儿大,周鱼鱼转过头“嘘”了一声,才解释道:“大爷,不好意思哈,我这朋友被太阳晒着不太好睡。”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对我们生病的人来说,阳光是最好的药了,我这天天都要晒太阳的,你赶紧把窗帘拉开,人这娃娃也要晒晒太阳才会长得大的。”他指了指那小朋友。 好巧不巧,那小朋友抬起头来,煞有介事地回了声:“孟爷爷说得对,我也得晒太阳,我是祖国的花朵。” 周鱼鱼被这爷孙二人的一唱一和成功打败,不情不愿地拉开了窗帘,然后自己站在了顾之戈的床前,挡住了一大半阳光。 你是花朵,我是干花行吧,晒死算了。 也不知道这人要睡多久,周鱼鱼抬头看了眼头上的吊瓶,有点儿眩晕。 “让你听我的话吧,这下知道厉害了噻。”周鱼鱼咕哝道。 “我什么……时候没听你的话了?”床上的人却突然出声了。顾之戈皱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肚子还疼吗?我去给你叫医生。”周鱼鱼起身要走。 他却一把拉住她,淡淡笑了笑:“没什么事儿,你还是歇着吧。” 喝着林晓萃炖的鸡汤,顾之戈觉得舒服多了,即使这样了也还有力气打趣:“看来比起这火锅,我还是比较适合清淡的。” 周鱼鱼啐他:“下次撑不住就说,你这样是想吓死谁?我妈都觉得有点儿愧疚了。” “那敢情好,正好让阿姨了解了解我,让他知道我比那陈汶易好多了。”顾之戈挑眉。 “这个时候还要嘴贫,你个死小孩儿!”周鱼鱼伸手打他,但力道却不大,脸上也笑嘻嘻的。 好巧不巧,熊静刚好开门看到这一幕。 她脸色一黑,提着一堆东西进来:“儿子醒了,你爷爷呢?怎么别人在这儿?” 周鱼鱼这才慌忙站起来和熊静问好,熊静看她一眼,也没回话。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周鱼鱼站了一会儿觉得也差不多了,开口告别。 “那阿姨就不送你了,把保温桶也带走吧,替阿姨谢谢你妈妈。” 顾之戈坐起来:“妈,其实我没什么事儿了,可以回家了。” 熊静一瞪:“拿起嘴就说,你这次痛成什么样自己不知道?妈看你那样都快吓死了,给我好好躺着,医生说走才能走。” 顾之戈拗不过他妈,只能作罢。 周鱼鱼提着东西走了,刚一出医院门就收到他发来的微信。 “不要慌,小爷不出三天就能出来浪了!” 还是那么嚣张,周鱼鱼忍不住笑出声,认认真真地给他回复:“不养成之前那个白白胖胖的顾之戈不准回来!” 事实证明,顾之戈也确实没有住院太久,他根本不是待得住的人,几天的工夫就出了院。其间,林晓萃又叫周鱼鱼去关心了几次,但每次熊静都是不冷不热的,搞得周鱼鱼也闷闷不乐,不怎么去了。 日子弹指一挥间,他们的高三开始了。 辛丹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套心理测试,给班里的每个学生都测试了一番,美其名曰是为了测试大家在高考这般重压下的心理承受能力,然后根据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采取不同的措施。 这其中的一项就是按照各种指标重新安排座位。 周鱼鱼和白芝分开了,和刘家悉坐到了一起。 白芝却和军师坐在了一起。 而顾之戈则坐到了周鱼鱼后面。 刚换完座位,白芝就在周鱼鱼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为什么我妈永远不肯听我说呢?我难道不想成绩好吗?我不想得高分吗?我不想越变越好让学长看到吗?可是我就是很笨啊!笨到他们再怎么逼我也没有办法改变的啊!” 周鱼鱼急忙扯纸给她,心里也酸涩:“芝芝别哭了,我知道的,会好的,会好的,我会帮你的。” 白芝摇摇头哭得更厉害了:“鱼鱼我真的好羡慕你,你还有顾之戈帮你,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怎么办啊?” 她哭得实在伤心,惹得周鱼鱼也啪嗒流下泪来,抱着她轻拍:“没事儿没事儿,有我呢有我呢。” 因为白芝这个事儿,周鱼鱼整个晚自习都心不在焉,直到下了晚自习都没说几句话。 “你怎么了,今儿不对劲啊?”顾之戈推了推她。 周鱼鱼抽了抽鼻子:“我太心疼芝芝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她,看她难过我也好伤心。” 说到这儿,周鱼鱼又是鼻子一酸,竟然掉下了泪来。 这一哭可把顾之戈吓坏了,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看见周鱼鱼哭。 “你别哭啊,有事儿咱们好好说,都可以解决的。”顾之戈手足无措地找纸,却发现身上什么都没有,只能笨拙地用手指给她擦眼泪。 周鱼鱼越想越委屈,哭得直抽抽。 顾之戈哪儿受得了这个,干脆手伸过去轻轻在她后背拍着:“哎哟,傻鱼哦,你别哭了,我可不是个随身带纸的汉子啊。” 两人挨着走在路灯下,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周年和林晓萃早就出了家门来接周鱼鱼了,刚走到小区门口,周年就发现那两个身影,眼皮一跳,暗道不好。 “那什么……老婆,我忘带烟了,你去帮我拿下烟盒,我在这儿等你。”周年推着林晓萃往回走。 林晓萃皱眉:“现在要什么烟啊?你什么时候能把烟戒了?” 周年推她:“哎呀,再说吧,你先去先去。” 好不容易把林晓萃支走,周年这才转过身,皱着眉头往二人的方向走去。 第七章 逃走的鱼 周年到现在还记得之前追周鱼鱼的那些男生。 女儿长得好看嘛,没有意外的,之前的男生也都是送送回家,送送娃娃,再有创意点儿的就是止不住地逗她,结果就是被周鱼鱼一顿好揍。 但是这次这个顾之戈,周年不了解。 他慢慢走了过去,步子很轻。 顾之戈还在轻拍,他抬起头,猛然就看见了这姑娘的父亲走了过来。 他低吼一声,脑内一阵电光石火。 于是,周年就看见顾之戈猛然推开周鱼鱼,然后牵着她的手,轻盈地转了一个圈,最后脚尖点地,微微屈膝躬身,格外优雅。 周鱼鱼正哭着呢,眼泪都还没干,直接蒙了,只听顾之戈扯着嗓子喊了句:“看!这就是华尔兹,我就教你这一点点好了,咱们下次再练。” 周鱼鱼:你发什么疯? 顾之戈则松开她的手,朝她拼命挤眉弄眼,然后才鞠了一个躬,中气十足:“叔叔晚上好!我们放学了!” 周年也被吓得一抖,咳了几声才走了上去。 “鱼鱼,之前就说过晚自习要来接你,你还不许,跟爸回家!”周年也不多话,直接一把拉过周鱼鱼。 “爸,我们……”周鱼鱼摸了把眼泪,还想解释。 周年却突然又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顾之戈:“崽儿,离我家女儿远点儿,就算练舞也不许!” 顾之戈笑得尴尬:“呵呵呵,好的。” 还没走几步,林晓萃过来了:“要死,哪里有你的烟盒……呀,鱼鱼回来了。” 她迎上来,周鱼鱼点头。 “你哭了?谁欺负你了?”林晓萃皱眉。 “没有没有,眼睛里进沙了。”周鱼鱼摇头。 周年松开她的手,大摇大摆地往前走:“跳舞跳累了吧。” 周鱼鱼:爸爸你醉了,别说话! 自从那天晚上之后,周年就开始接送周鱼鱼了。顾之戈走在父女俩后面,也根本不敢出声。 加上各校艺考时间临近,周鱼鱼也要去集训了,这次集训就是全封闭式的了,这两三个月周鱼鱼都得住在机构配备的寝室里,全力冲击专业课。 周年更是一点儿不敢疏忽了。 周鱼鱼离开之前拜托顾之戈和军师照看着白芝,她的状态一直不太好。 军师傻憨憨的,一口应下。顾之戈则脸色黑黑的,没什么表情。 周鱼鱼去集训一周后,顾之戈是真的有点儿憋不住了,终于在有一天晚自习下课后约着军师去看她。 因为在这次月考中军师又蝉联倒数第三,他又一次被罚到走廊上吹了几节课夜风,再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顾之戈,你要是上了大学会看不起我吗?” 两人走着,军师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你发什么疯?”顾之戈双手插兜,斜眼看他,仿佛不认识他了一样。 旁边人不说话,略微黝黑的脸色在夜色里更看不出来,军师脑子里回想起这些天辛丹约他“喝茶”的场景。 辛丹从不用苦口婆心这一套,她知道这一套对他们来说都不管用。 所以她把主动权给了他,让他自己描绘自己的未来。 可是每次他说出一个自己的设想,眼前的老师便会笑眯眯地反问:“你打算怎么实现?你认为你那时能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吗?你拿什么来支撑你的设想?” 一句一句虽然不严厉,但就像绵针一样扎心。 军师郁闷了。 他不是学习的料,这是肯定的,但是到了高三的分岔口,不走学习路,其他路他也没想好,接下来到底怎么走还不知道呢。 但是这些话他是不可能和顾之戈说的,同窗三年,他俩还是适合一起插科打诨,严肃正经和他俩的画风太违和了。 “没事儿,你要买点儿东西给周鱼鱼吗?早知道把白芝也叫出来了,她最近也挺想她的。”藏起了忧郁,军师又恢复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顾之戈皱皱眉,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买点儿吧。” 他本来一脚都要踏入便利店了,但鼻尖传来一股肉香。他闻香望去,路边有一个流动小吃摊,摊面上煮着关东煮,锅炉里白汤和红汤“咕噜咕噜”叫着,香味扑鼻。 “顾之戈,吃这个吧!”军师早就飞奔过去了。 卖关东煮的是个老奶奶,为了吸引顾客,车顶棚还系着几个气球。 军师吃得欢快,顾之戈也挑起来,一个一个装在袋子里。 谁知道这时又是一阵夜风吹来,风力有点儿猛。 “好大的风。”军师咬着鱼排说。 “哎呀我的气球!怎么都飞了!这是给我家孙女的!”那老婆婆叫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抓。 顾之戈慌忙放下东西,跳起来去抓那飞起来的气球,还好抓回一个。 “看我的!”军师吐了签子,拍拍手掌,一个箭步冲出去。 他打篮球,弹跳力本就比一般人好,愣是又抓回来一个。 风向改变,又有几个飞到旁边的树上。 只见他眼睛也不眨,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树,站在枝丫上伸手够。 “谢谢小伙子,这小伙子好,一定是国家好栋梁!”老婆婆一直给军师竖大拇指,夸得军师都不好意思了。 “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为国家做贡献,我再送你们几串就当感谢你们了。” 军师听完愣了愣,最后还是微笑接下。 之后两个人脚步快了些,主要还是顾之戈急,他怕关东煮凉了。 周鱼鱼今天正因练习练得舌头都被咬到好几次,说话有些不利索,她又练了几遍口播操。 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她还在教室练习,晚间新闻主播的腔调格外响亮。 “各位晚上好,欢迎收听……收看收看!啷个老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周鱼鱼急得跺脚,方言又跑了出来。 今天太多口误,就连老师都训斥了她好多遍。周鱼鱼有点儿着急了,甚至打起了自己的嘴。 “嘴巴要比脑子更快做出反应,周鱼鱼你笨死了!”她开始骂自己。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进来一人,杏眼细眉,有点儿古典的长相,看见周鱼鱼还在这儿,眉毛忍不住皱了皱。 已经连续一个月,两个人都相遇在这个教室里。 虽然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但对于她们这种艺考生来说,晚自习虽然结束了,但训练还是要继续的,每个人情况不同,会根据自己的缺点进行加强训练,教室也都不一样。 周鱼鱼最奇怪的就是,自己为什么会和邹虞撞到一起,还撞了一个月。 邹虞抱着一摞书,看到是她也明显有点儿无语:“最简单的基本功都不扎实,脱口而出就是方言的人,你凭什么去考试?又凭什么面对镜头?镜头可是会把你脸上的表情放大十几倍,就你这样再练多少次都没用。” 大概强者一贯如此,这人在这里一向是特立独行,从不和人结伴,偏偏她又是专业最好的那个,让大家敬佩又好奇。 一同训练的这一个月,不管周鱼鱼是练声还是练形体,这位邹虞同学总有话来刺她。 而周鱼鱼就践行一个字:忍! 她换了个方向,默默劈了个叉,对着镜子念起稿子。 邹虞摇摇头,到一旁朗读诗文。 顾之戈和军师和门卫解释了好久,甚至把学生证身份证都掏出来了,才终于进了门。 邹虞的声音很有腔调,情感也更加饱满,抑扬顿挫,轻重适宜,把握得很好,军师连连称赞。 “看来这女生确实有狂傲的资本啊!你看周鱼鱼什么时候吃过这亏?” 在学校,周鱼鱼可不像这样。 顾之戈在外面正看着,却看见周鱼鱼突然一个眼神望过来,吓得他猛地抓住军师蹲了下去。 周鱼鱼大着舌头:“奇怪,怎么感觉有人。” 那天晚上回寝室后,她才发现顾之戈给她打了电话,刚想问他有什么事儿,却听见微信一声接一声响。 “周鱼鱼,你寝室是几号?” “302。” “好的早点睡,晚安。” 莫名其妙,不过周鱼鱼没心思管,她得抓紧时间睡觉。 那天晚上,军师跟着顾之戈一起回家睡了。 结果半夜两点顾之戈房间的灯都还亮着。 “你干吗呢?大半夜不睡啊!” 顾之戈头也不回,自个儿埋头在案边。 军师眯着眼走过去,一看这桌上的一堆零件和电路,瞌睡就清醒了一大半,咂嘴:“行啊你,难怪数理化那么好呢,敢情这些玩意儿都是自己动手啊。” 顾之戈突然抬起头,一本正经:“军师,你今天问的问题,我现在回答你,咱们永远是一起吃关东煮的兄弟!” 军师:能有点远大理想吗? 第二天早上五点,周鱼鱼就爬起来练早功,艺考生的清晨都是从开嗓开始。北方的冬天干燥又刺冷,到处都结起了冰碴子,一群女生从寝室楼出来,个个缩着脖子眯着眼睛,还有些打瞌睡。 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声响从空中传来,嗡嗡的马达声音,众人纷纷抬头一看。 竟然是个模型飞机,在上空不停盘旋着,似乎在找些什么。 周鱼鱼正在窗台洗脸,为了让早上有精神,她都用冷水刺激自己。 冷不丁听到窗外一阵骚动,甚至还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 她擦擦脸上的水,打开窗户一看,彻底愣了,只见一架小巧的直升机从茂密的桂花树中穿了出来,停在自己面前。 “哇!”下面一群人仰着脑袋叫道。 与此同时,顾之戈和军师坐在小区广场的椅子上,手上拿着一个iPad,画面上正是周鱼鱼惊愕的脸庞。 顾之戈在飞机上装了个摄像头。 军师下巴都要掉了:“顾之戈,我去……认识你这么久,我怎么不知道你小子有这功夫。” “你又没问。” “……” 周鱼鱼认出那飞机是顾之戈的,她眨眨眼,刚想说话,却看见那机身尾部突然抖下两滚小小的条幅。 “周鱼鱼,我是顾之戈。” 另一条的字有点小。 “周鱼鱼,军师也在,他非要也写一条。” 周鱼鱼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画面外的两个男生也笑了,看来这一晚上没白忙活。 后来周鱼鱼曾问过顾之戈,那个条幅为什么不是红色的。 顾大帅哥淡淡地回了两个字: “太土。” 飞机就这么留在了周鱼鱼那儿,她好好地把它收了起来,那之后的两个月,两人再也没见过。 周鱼鱼训练刻苦,甚至消息都没回过几条,顾之戈心里越来越郁闷。 月考之后的日子,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因为有了刘家悉坐在这边,小团体的活动变得无聊又重复,只剩下无尽的学习。 军师一听讲题就犯困,趴在桌子上直打哈欠。 再看顾之戈,他懒懒坐在一边,桌上的卷子随意摆放着。 刘家悉这次发挥超常,甚至超越了顾之戈,他推推眼镜,一脸傲娇:“顾之戈你这状态不行啊。” 袁志和方启正拿着卷子过来,想请顾之戈给讲讲,一听这话立马看向他。 顾之戈神情恹恹,没什么精神:“又不是高考,让给你了。” 他这么一说,一众人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白芝这次成绩不太理想,分数刚擦过二本线,更不想说话。 军师看她这样,随口劝她。 “没事儿,你看看我你就不担心了。”军师劝着白芝。 白芝不说话,军师只得悻悻地加入了男生群的讨论,那边的话题已经换了方向。 “这消息你怎么知道的?”袁志一脸惊讶。 刘家悉耸耸肩:“陶学姐告诉我的啊。再说了,陈汶易这么优秀,都去复旦了,谈个恋爱不奇怪吧。” 白芝猛然直起身子,看向刘家悉。 刘家悉一愣:“干吗?我又没传谣。” 男生的脑回路永远与众不同,袁志咬着嘴唇,“嘶”了一声:“刘班,陶学姐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刘家悉居然脸一红,咳嗽一声。 话题又转变了,没有人注意到白芝站起身,招呼都没打一个,直接跑出教室。 顾之戈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没有心思去管。 那天下午,白芝情绪低迷,上课也昏昏沉沉,直到回到寝室拿到手机后才觉得活了过来,在心里过了几遍接下来要说的话,给陈汶易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学长吗?我是白芝。” “喂。”那边是个女生的声音。 “找陈汶易吗?他在厕所,陈汶易!”那女生喊了起来。 白芝青筋直跳:“不用了,不用了,我打错了。” 白芝匆匆说完就挂了电话。 明明一句话也没和他说,但白芝还是觉得用尽了身上的所有力气,慢慢蹲下身来。 电话又响了,她眼睛一亮。 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两个字—妈妈。 白芝终于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死死捏着手机,不要再逼我了,求求你不要再逼我了。 铃声停止,屏幕上来自妈妈的未接电话显示有十通。 那边,陈汶易从饭店的洗手间出来,走到了自己班级的桌子旁坐下。 他好像有点儿醉了,不停地甩头,刚刚接电话的女生说:“刚刚有个电话找你,你回一下。” 饭店里闹哄哄的。班级聚会让每个人的神经都极度兴奋,声音也就更大。 陈汶易听不太清,只随意点了点头,把手机丢回包里。 从十二月开始,各校校考便开始了,周鱼鱼集训刚结束便开始奔波。 前期了解到各校的信息,加上老师的建议,几大院校周鱼鱼都报了名,本身艺考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多些选择也是好的。 浙传、上戏、南艺等院校都不在北京,林晓萃害怕周鱼鱼照顾不好自己,硬是要跟去。 上戏初试那天,站在众多光鲜亮丽的艺考生中,周鱼鱼正在发呆,没想到遇见陶颖。 “周鱼鱼!” “学姐!”周鱼鱼眼睛一亮,随后才想起陶颖就读的正是上戏。 看着眼前人,陶颖有点感叹,这一年多磨砺就是不一样啊,现在的周鱼鱼不说惊艳,但是气质已经完全不同,由内而外散发出淡淡的优雅气质,再也不是当初那么咋咋呼呼的样子。 “怎么样啊?” “还行吧,浙传只进了大围。”周鱼鱼笑了笑。 陶颖点点头,又说了点别有压力的话,转身刚要走,周鱼鱼却像想起了什么,喊住她。 “学姐,谢谢你,真心谢谢你。”周鱼鱼满眼真挚,也许陶颖不会知道,正是她当初在台上的光彩,也影响了自己,促使自己走上了这一条路。 “鱼鱼,要记得保持自己的特色,不管是什么考试,展现真我,冷静沉着,相信你一定可以!”陶颖鼓励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陶颖的鼓励起了作用,周鱼鱼顺利进了初试,排名还在一个不错的位置,乐得林晓萃直拍大腿,做梦都在笑。 周鱼鱼却没那么乐观,今年报考上戏播音主持专业的考生远超去年,进复试的考生也有几百个,争夺最后几十人名额,竞争压力仍是非常大。 复试除了朗读指定文稿,还会给出一个话题,让考生即兴评述。 周鱼鱼抽到的题目是“有人说方言应该被取缔,全员说普通话,请问你怎么看,限时一分半”。周鱼鱼面前是一架摄像机,灯光很强,看不清面前考官的脸。 但她早已适应,微微鞠躬,心中已有答案。 “首先,我不认同这个观点。其实,普通话和方言是相互对立的关系。” 这话一出,有考官打起了精神,这考生不走寻常路啊,一般人都会说相互融合或者相辅相成,她却说了个“对立”。 “众所周知,不只汉语有方言,其他语言也有方言,方言反映了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与地源风貌,光是中国就有一百多种方言,这些方言或繁碎或难懂,但它们正是地方文化的结晶,并不是现在的普通话可囊括的。方言不可替代,普通话不可取消,两者虽然对立,却保持着一种平衡,如果取缔了方言,这种平衡便会消失,这世界上需要平衡,不仅方言和普通话,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都有平衡,这就是最好的状态。” 话音落毕,她鞠躬下台。 后来,经过了三试,周鱼鱼终于拿到了上戏的专业合格证。 回到北京,顾之戈本想给周鱼鱼庆祝庆祝,周鱼鱼却婉拒了,剩下几个院校的考试还在继续,她不能放松。 林晓萃却偏偏有事儿出差,周年便主动担起了照顾周鱼鱼的重任。 到中传复试的前几天,北京罕见地连下了几天雨,潮湿的空气仿佛让所有东西都上了潮,周鱼鱼在教室里和老师研究考题。 直到有人喊她:“周鱼鱼,有人找。” 周鱼鱼回头望去,军师抱着个篮球在向她招手,白芝举着一块手绘的加油板,朝她笑着,在他俩身后,顾之戈望了过来。 就这么一个场景,周鱼鱼却差点儿哭出来。 自从开始考试,她就进入了高度紧张状态,几乎没有心思去想他们,这好像是几个月以来他们第一次聚到一起。 几人到了操场,刚雨过天晴,地面还有点儿湿。 周鱼鱼拿来了之前那架直升机模型,递给顾之戈:“还给你,谢谢。” 顾之戈却没有收:“送你了。” 军师却一把拿过那直升机玩起来:“哎哟,这个直升机好久没看到还真有点儿想念。”他一下冲到单杠上,爬上爬下的,像只皮猴。 “军师,你怎么还这么吊儿郎当,这么喜欢爬上爬下的,干脆去学体育好了。”周鱼鱼打趣。 军师从双杠里探出脑袋:“嘿,周鱼鱼你别说,我还真想过报体育学院。只不过分太高了,有点儿为难。” “鱼鱼,你可不知道,现在军师可爱学习了,发誓要抱最后的佛脚呢。”白芝接话。 “那敢情好。”周鱼鱼乐了。 军师摆摆手:“还差得远,我再挣扎一下。” 几个人说说笑笑,顾之戈却一直没说话。 周鱼鱼觉得奇怪,用眼神问两人,两人也挤眉弄眼。还是白芝反应快,她拉着军师走到一旁,把空间留给二人。 军师走之前在周鱼鱼耳边轻声道:“你问问他,这小子最近不太对,整天无精打采的,排名都降了。” 两人走了,周鱼鱼转过身看顾之戈,只见他穿着蓝色外套,双手插兜,头发软软塌塌,就连之前臭屁喷的发胶都没喷了,的确有点儿萎靡不振。 现在想想,好像很久没看见他了。 “你在生气?” 顾之戈看她:“没有。” 有点儿嘴硬,周鱼鱼叹气:“你这人吧,最喜欢装没事,你有没有事儿我还看不出来吗?顾之戈,咱们现在不能意气用事,你给我打起精神来,等我考完了就回学校接着复习文化课了,到时候还要你给我补习呢。” 见他不回话,周鱼鱼干脆踮起脚,伸手揉他的脸:“顾之戈,你到底怎么了?” 顾之戈被她揉痛,却也不阻止:“你回来了也不告诉我,这段时间没人给我欺负了,好无聊。” 周鱼鱼无语。 不再客气,小丫头直接一掌拍到他胳膊上,好像当初那个火辣辣的姑娘又重回人间。 “行了你,少撒娇,明知道我最近忙得要死,你自己好好学习,等我回来。” 顾之戈揉着胳膊不说话,最后还是在周鱼鱼死盯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那你最近的考试是哪个?” “后天中传复试。” “那我陪你一起吧。”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0`t``x``t . c`o``m 周鱼鱼摆手:“不用了,我爸陪我,他看见你又要多想了。” 顾之戈的脸色立马转阴。 周鱼鱼:“行行行,不过看见我爸你就躲远点儿。” 顾之戈点头如捣蒜。 谁知道复试那天下了大雨,周年因为单位有事儿让周鱼鱼先去,他办完事再去接她。 然而直到周鱼鱼出了考场,人潮人涌中,等着她的只有顾之戈,周年不仅没来,甚至手机都打不通。 “周鱼鱼,你站过来点儿,别淋湿了。”顾之戈几乎把伞全部倾向女生那边,自己肩膀却湿透了。 看他被淋湿,周鱼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喊:“你自己也遮点儿。” 两个人让来让去,紧挨着身体钻进了出租车。 谁也没想到,这一幕居然被出差回来的林晓萃看见,她本想着女儿考试,连忙赶过来,看到的居然是这一幕,她黑着脸,立马掏出手机给周年打电话。 依旧无人接听。 而周年那边确实出了点状况,雨一直下着,他办完事正要去找周鱼鱼时,没想到前面一老大爷双腿一弯,直接倒了下去。 “嘿,大爷!”周年伞一丢,跑了上去。 居然是顾老爷子,他躺在地上,嘴里还在不住嘀咕着什么。 周年费力地想拉他:“老爷子先起来,起来。” “腿……腿疼。”顾老爷子指了指自己的腿,或许是真的痛得太厉害,居然白眼一翻晕倒过去。 周年心脏差点儿没吓出来,慌忙打了个出租车,费了好大劲才把顾老爷子送上车,带去了医院。 顾老爷子是多年的老寒腿,疼得受不了才倒下的,加上摔倒在地又伤了脑袋,这下直接住了院。 挂号拿药一大堆事儿,周年忙上忙下,顾老爷子才醒了过来。 “周家爸爸,别忙了,我这是老毛病了。”顾老爷子喊。 “您也知道啊,下雨天还出去干吗去啊?”周年忍不住埋怨。 “甭提了。这不是我儿子今天回来嘛,我这把老骨头最近在床上躺累了,也想去看看,谁知道……” “这么大的雨,你老人家也真是犟。” 又说了几句,周年才想起正事儿,猛然一看手机,好家伙,十几个未接电话。 周年急忙打了电话过去,只可惜林晓萃已经不接了,他左等右等,最后顾家人来了之后才冲回了家。 家里一片寂静,静得可怕。 “老婆?鱼鱼?你们回来了吗?”周年试探。 “哟,还知道回来啊?我还以为你忘了有这个家呢?”林晓萃从卧室里出来。 周年脸都红了,这才一五一十解释给她听了。 林晓萃听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心里的气还是没完,冷嘲热讽:“就算你忙着帮人家,你也该想想你闺女,这么重要的考试!再说她今天和那个……算了我不说了,周年你就跟年轻时一个德行。” 周年皱眉:“我年轻时什么德行?” “嗐,就是喜欢帮帮对面女邻居,丢下刚生产的我和你女儿呗。”林晓萃一说就停不下来。 说到这个,周年就不乐意了,站了起来:“不是,林晓萃你什么意思?这个事情我们之前说好了吧,你是不是就想和我吵架?” 他语气不好,林晓萃脸也黑了:“吵又怎么样?咱们之前又不是没吵过。” 周鱼鱼中传的考试其实并不顺利,此刻的她心情和外面的大雨一样,潮湿、沮丧。 她能听见外面的争吵,连绵不绝。 周年一次又一次强调:“林晓萃,咱都复婚了,你还是对那事儿耿耿于怀。我说了我和小秦就是邻居,只是她离了婚,又一个人拖着娃娃,家里不能没有水和气,我才去帮帮她的。” “我没说不相信你,是你从来就没有变过,当初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叫你去接鱼鱼也坚持不了,我和女儿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一阵沉默之后,周年好像是叹了一口气:“我不想和你吵。” 然后就是无止境的沉默。 客厅有一个挂钟,平常根本听不见声响,但是今夜,周鱼鱼的脑海里全是滴答滴答的声音,根本睡不着。 六岁那年,他们这样吵架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敢说,如今十八岁,还是什么都不敢说。 整个家陷入了冷战的氛围。 再没人来喊吃早饭,周鱼鱼只得穿着衣服起床,眼睛因为熬夜干得要命,眨巴眨巴就眨出了眼泪。 她打开门一瞧,家里一片清冷。 冰箱门上有林晓萃留下的便笺条:鱼鱼,早饭在冰箱里,你好好练习,过几天南艺我陪你去。 沙发有些乱,茶几上放着一个烟灰缸,堆满了烟头。 周年戒烟已经几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抽了起来。 实在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周鱼鱼出门晃悠。 刚开门,对面也开了门,居然是好久不见的顾华。 “顾叔叔,您回来了?”周鱼鱼礼貌地打招呼。 顾华点了点头,也带着笑意:“鱼鱼,好久不见。” 周鱼鱼心情不好,不太想说话,点了点头要走,却被他喊住:“鱼鱼,你待会儿有事吗,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顾华不是个多话的人,周鱼鱼也无暇说话,两个人在出租车里安安静静,有些尴尬。 “上次你说的话,叔叔觉得很有用,谢谢你。”顾华突然说。 周鱼鱼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微微转头:“不用了叔叔,您和阿姨都很爱顾之戈,相信他会知道的。” “鱼鱼,你真是个好孩子,你父母一定很爱你。”顾华笑了笑。 周鱼鱼不说话了,望向窗外。 顾老爷子住院了,顾之戈在医院照顾他。 周鱼鱼买了点儿水果带去,又和老爷子说了一会儿话,顾之戈就站在旁边,和顾华隔了十万八千里。 “哎哟,周家姑娘,还劳烦你来看我。昨天要不是你爸爸,我这把老骨头还没人看见呢。”顾老爷子拍拍她的手背。 周鱼鱼笑道:“爷爷,您别这么说,好好注意身体。” 又聊了一会儿,熊静走了进来。顾老爷子挥了挥手,让大家都聚了过来。 “这医院忒不舒服了,下午我就出院吧,咱们再请周家吃顿饭。” “那可不行。”两道男声一同响起。 顾之戈看了眼一同出声的顾华,顾华也正看着他。 “您摔的可是脑袋,医生都说了得多观察观察,万一出院了哪天脑袋疼怎么办,多待几天。”顾之戈语气坚决。 “没错,爸,再观察几天。”顾华点头赞同。 顾老爷子愣了愣,突然看着周鱼鱼笑了:“你看看,我这孙子在我家的地位就这么高。” 周鱼鱼也笑了。 “那这事儿咱们就再说吧。”熊静接嘴道。 顾老爷子却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哼了一声:“反正我出院后必须安排吃饭,你可别想逃。” 在孩子们面前被这样说,熊静有些不好意思:“行了爸,您说什么呀,一码归一码,我肯定会好好招待他们一家的。” 一家人又稀稀拉拉说了一阵,周鱼鱼觉得差不多了,起身离开。 顾之戈送她出去。 “还有南艺呢!”顾之戈走在她前面,倒退着边走边看她。 “南艺还没开始呢。”周鱼鱼歪头。 “你可是周鱼鱼,谁敢不给你过?我相信你!”他一脸理所当然。他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顾华回来,他肯定也很高兴。 周鱼鱼有点儿低霾的心情这才缓和了点儿,伸手拍他:“自作聪明。你啊,好好照顾爷爷,多和顾叔叔相处,他还是很在乎你的,不然也不会专门把我带来劝你。” 说到顾华,顾之戈就不说话了,最后给她比了个打电话的动作,转身回了医院。 晃荡了一天,周鱼鱼总算愿意回去了。 “爸妈,我……”喊到一半,她才发现饭桌前只有林晓萃一个人,桌上摆着几盘菜,两副碗筷。 “回来了,来吃饭。”林晓萃端着汤出来。 气氛依旧压抑,周鱼鱼不说话,坐在桌前吃起饭来。 等吃到一半,周年才回来。 他看了眼母女俩,脸色凝重。 林晓萃抬头看了眼,没有说话,还是周鱼鱼开口叫了声吃饭。 三人就这么沉默着吃起饭来,周家的饭桌第一次这么安静。 “我去看了看顾老爷子,他说出院后要熊阿姨请我们家吃饭,给你们说一声。”周鱼鱼找到了话头。 周年抬起头:“老爷子好点儿没?” “好多了,还得观察一阵。” 林晓萃低头喝汤,突然抬起头来,语气干干的:“我不去对门,反正是你帮的老爷子,你就去吃呗。” 周鱼鱼眼皮一跳,这是又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周年脸色变了变,放下筷子:“不是林晓萃,你怎么永远这个脾气啊?人家对门好心好意请客,你非要给人家甩脸色?” 林晓萃听罢也甩了筷子:“你明明知道我和对门有过节,她熊静年轻时不仅给我使绊子,还到处造谣我抢了她男朋友,我林晓萃需要抢她的男朋友吗?” “你……”周年还想说,却发现周鱼鱼还在一旁,实在不想在孩子面前争得面红耳赤,他只得起身离开。 “懒得和你吵。”他丢下一句话,门摔得啪啪响。 林晓萃也觉得自己说多了,瞟了眼周鱼鱼,起身回了房间。 饭桌清冷,饭菜也逐渐冰冷,周鱼鱼全身僵硬,一颗热泪终于是滑落眼眶,滴到残羹冷炙里。 自那之后,周年便早出晚归,即使回了家也不怎么说话。 林晓萃也是,每天除了做饭便再不愿意多说一句。 周家变得寂静且冰冷。 林晓萃和周年都是不愿主动低头的人,这一冷战就僵到了年关。 收到周鱼鱼短信的时候,白芝正好拖着行李箱到了车站,她从怀柔来了市区。 “芝芝,我快要撑不住了。” 白芝赶紧打了个电话过去:“怎么了鱼鱼?” 两人约在外面见面。 周鱼鱼把这段时间的委屈与伤心全数倒给了白芝。 周鱼鱼不好过,白芝则是比她更甚。 “这是我妈在饭桌上的原话:‘你以为你这点分就满足了?二本?仅仅一个二本就能对得起我们的付出吗?还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我告诉你白芝,最后一学期给我神经绷紧了,高考必须考上重点大学,否则你就对不起我们!’” 光是听白芝这么说,周鱼鱼都快崩溃了。 “你妈妈太可怕了,你明明已经进步很多了。” 白芝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什么进步,在没有达到她的目标之前,全都不值一提。” 周鱼鱼太阳穴突突地跳,看了眼她的行李箱:“但是芝芝,你真的不回去吗?你住哪儿呢?” 窗外人来人往,穿梭不停,白芝眯了眯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待在家我会疯掉。” 周鱼鱼眉头紧锁,再想了想自己那个家,叹了口气:“谁不是呢。” 两人最后去开了房,就在酒店住下了。 白日里两人就到各处疯,晚上就回酒店,窝在被窝里谈天说地,好似丢掉了一切烦恼。 第三天,也就是顾老爷子出院那一天,顾之戈给周鱼鱼打电话,没有人接,他想了想,还是去敲了对面的门。 正值晚上饭点,周鱼鱼家却没有热闹的声音,甚至没有人来开门。 好像有点不对,顾之戈挠了挠脑袋回了屋。 “妈,你有林阿姨的电话吗,给她打个电话试一试。” “怎么了?要她电话干什么?”熊静皱眉。 顾之戈还在不停地给周鱼鱼打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别问了,让你打你就打吧。”顾华在一边劝道。 熊静这才掏出了手机,从黑名单中拉出林晓萃的号码,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好久,林晓萃这才接起:“喂,谁啊?” “我,熊静,你在哪儿啊?没在家?敲这么久的门都没人开门。” 林晓萃从床上起来,揉了揉发晕的脑袋:“哪儿啊,我在家。” 她开了门,门口站着顾之戈。 “林阿姨,周鱼鱼在吗?我给她打电话她一直没接。”他有点儿着急。 林晓萃还有点儿蒙:“她在家啊,我这几天有点儿不舒服,睡了好久。” 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也管不了那么多,顾之戈直接往周鱼鱼的房间走去,打开一瞧,床铺冰冷,空无一人。 “她不在,电话也不接。” “怎么可能?”林晓萃拿了电话,也打了过去,依旧是无法接通。 再打给周年,他都是很晚才回家,自然也不知道周鱼鱼的去向。 众人慌了,一个好好的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几人去查了小区监控,这才发现周鱼鱼竟然前天上午就出了小区,然后再也没回来过。 “她什么都没带,能去哪儿呢?”林晓萃还穿着睡衣,急得直跺脚。 熊静慌忙伸手扶住了她:“别急别急,她身上有钱吧?” 林晓萃愣了,这几天她都没关心周鱼鱼,竟然不知道女儿身上到底有没有钱。 “这几天你不是都在家吗?怎么连女儿都看不住?万一她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怎么办?”周年直转圈。 “那你呢?这几天你待在家里超过几个小时?你多久没和鱼鱼说话了?”林晓萃还忍不住争辩。 “好了好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吵。赶紧想想鱼鱼能去哪里,咱们赶紧去找啊!”熊静忍不住打断二人。 这边顾之戈早就冲了出去,一个个电话打了出去。 “喂,军师,周鱼鱼有跟你联系过吗?” “啊周鱼鱼吗?没有啊?她怎么了?” “她不见了,就这样,我再问问其他人。”顾之戈挂了电话。 陈汶易从听到周鱼鱼的名字之后就竖起了耳朵,急忙问怎么了。 军师也来不及解释,拿起衣服:“别喝奶茶了,周鱼鱼不见了,咱们去找找。”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北京的冬夜弥漫着寒气,顾之戈跑得鼻头通红,冷风刮得他脸上生疼。 “怎么样?有找到吗?”军师和陈汶易赶了过来。 顾之戈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而且我给白芝也打过电话了,她的手机也打不通。” “她们俩不会在一起吧?”陈汶易分析。 现在是寒假,看到陈汶易,顾之戈也不意外。 “有可能,只是不知道她们能去哪儿?” 陈汶易抓了抓头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白芝老家在怀柔,如果她要来的话一定是坐车来的,咱们去车站看看。” “对对对!几个车站咱哥几个分开去看。”军师附议。 几人这才分头行动。 那边林晓萃和周年从公安局刚出来,身心俱疲。 林晓萃哭得不成样子,周年止不住叹气。 “好了好了,没事儿没事儿,我们再去找找。”熊静也焦心劝慰着。 林晓萃摇摇头:“是我的错,要是我看着她就好了。这段时间她一定很伤心,我和她爸……” 她不说了,周年也抹了把眼泪。 熊静也觉得鼻子泛酸,刚想开口,电话就进来了。 是顾之戈打过来的。 “是吗?看到监控了?在哪个酒店?好,我们马上过来。”熊静声音几乎要飞起来。 三人慌忙赶了过去。 几个男孩儿是从车站的监控看到白芝的踪影的,最后发现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几人又跑到了出租车公司,几经转折,终于找到了两个人住到了哪个酒店。 周鱼鱼和白芝出去玩了,手机通通关机,直到回了酒店才开机。 “天啦!好多电话!”周鱼鱼看着几十个未接电话,眼皮直跳。 “我也……”白芝看了眼手机。 “鱼鱼,咱们这样做好像真的不太好,而且你还要艺考呢,咱回去吧。”白芝良心不安。 周鱼鱼不说话了,捏着手机叹气。 最后,她还是决定回个电话回去,转角却发现有人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死命敲门。 “周鱼鱼!开门!”顾之戈怒吼着。 看他这气势,周鱼鱼都有点儿被吓到,弱弱回了句:“你们怎么来了?” 几人望过来。 她站在那里,羽绒服很暖和,脸上也白白净净的,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样子。顾之戈一直揪着的心终于落了肚。 他大步冲了过来,把她拉到一边。 “周鱼鱼,你以为你几岁了?还玩离家出走这一套吗?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你妈你爸现在满世界找你,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他哽住了,突然说不出口,眼圈微微泛红。 被他这一顿吼,周鱼鱼也觉得委屈了,这段时间自己就因为怕他操心着老爷子,所以一直没找他,自己一个人死撑着,难道不难过吗?又有谁愿意真的住在这冷冰冰的酒店里呢? “你凶我干什么啊?你第一次凶我……”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周鱼鱼哭了。 满心的情绪再也抵挡不住,顾之戈转过身去,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失意的样子。 知道他是真生气了,周鱼鱼才拉了拉他的帽子试探道:“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这段时间太憋屈了,我没想逃跑,我只是想透透气。” 顾之戈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也是自己疏忽了对她的照顾,想想也就算了,拉着她去房间里坐好。 几个人在酒店房间里等大人们。 军师在房间里转了又转:“你说你们两个小姑娘,有啥事不能好好说,大冬天的非跑酒店里住着。” 军师实在生气:“白芝你更厉害,从怀柔跑过来,你知不知道我们几个找监控找你都快找瞎了。” 姑娘们不说话。 陈汶易端了两杯热水递给她们。 白芝伸手接过,甚至不敢看他。 “白芝,你提着行李箱是想去哪儿?”陈汶易问她。 白芝别过头,声音有点儿僵硬:“不关你的事。” 这话一说出来,几个人都愣了,白芝居然是这个语气,尤其还是对陈汶易。 “白芝,明天就回家,你爸妈肯定很担心。”陈汶易也不在意,继续劝说。 这下白芝不说话了。 林晓萃等人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几人冲进房门的同时,也带来一阵阵寒气。 “鱼鱼!”林晓萃喊。 “幺女儿,你去哪儿了,你是要急死我啊!”周年直拍大腿。 两个人紧紧把周鱼鱼抱着,哭得伤心。 周鱼鱼突然又想哭了。 当天晚上,白芝去了周鱼鱼家过夜,终于发现了周鱼鱼和顾之戈住在对门。 “啊,原来你们俩……” 周鱼鱼回头看她,用话堵住她的嘴:“陈汶易拜托我,明天一定要送你出门,他陪你去坐车。” 白芝脸色一白,默默不说话了。 因为白芝的到来,周家显得有了些生气,林晓萃和周年也有了交流。 “你爸妈真好。”白芝感叹。 周鱼鱼望了眼厨房里的两人,笑了笑。 好不容易等两人睡下,林晓萃和周年这才心照不宣地坐在沙发上,只是谁都没有先开口。 “我错了老婆,你别生气了。”还是周年率先道歉,这些天的冷战他也确实累了,身心俱疲。 听他道歉,林晓萃鼻子一酸,也流下泪来:“是我太固执了,我也不是故意要和你吵,只是你知道的,我不愿意低头,你去帮老爷子是应该的,我没有不开心,之前那个小秦我也知道,既然我决定和你复婚,我就不会再怀疑你,只是,我也会没有安全感。” 周年抽抽鼻子,有些别扭:“老婆,咱们以后别吵架了,矛盾不过夜,咱们吵架,鱼鱼才受罪,她现在是关键时刻,咱不能害了她。” 林晓萃点点头,握住了他的手。 一盏暗灯,两杯白水,静夜轻坐,三言两语之间,夫妻俩的矛盾终于解开,萦绕在周家多日的阴霾终于散开。 趁着这个劲,林晓萃决定去找找熊静。 她第一次敲了对面的门。 门开了,顾华戴着眼镜,见是她,有些惊讶。 熊静也出来看,她眼神一慌,急忙冲过来:“怎么了?是不是鱼鱼又出……” 林晓萃摆手:“熊静,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熊静愣了愣,明显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家里没有你爱喝的茉莉花茶,老爷子的苦茶,你尝尝。”熊静端来茶杯。 “你还记得我爱喝的茶。”林晓萃笑了笑。 “嗐,那可不,当年讨好你是咱们厂女工都爱做的事情,毕竟你能力好,长得也漂亮。”熊静这倒说了实话。 林晓萃摇摇头,喝了口茶,然后才道:“熊静,今天谢谢你。” “这有什么可谢的。那可是孩子,我知道你心里有多急。”熊静耸耸肩,又加了句,“你是不是和周大哥闹矛盾了?不然我看鱼鱼也不像离家出走的孩子。” 林晓萃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唉,也就是前些天,现在没事儿了。” 熊静这才“哦”了一声,话说多了便有些口无遮拦了:“要我说,这周大哥可比当初那个王连生好多了,你还那么……”说到一半,她又赶紧闭了嘴,好像也发觉自己过火了。 林晓萃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熊静,我必须要跟你说清楚。当初我真的没有跟你抢他,我知道他和你正谈着呢,我怎么可能去招惹他,是他那天下了晚班逮着我不放,正巧被你看见了。” “那他怎么说和你在一起了,还非要和我分手?”熊静现在想起还气得牙痒痒。 林晓萃啐了一口:“谁和他在一起了?他那是知道我爸是车间主任,非要缠着我,我真的是没办法,怎么都躲不开他,最后还是让我爸找关系把他弄走的。” 熊静眯了眯眼,若有所思:“难怪,我还以为你们真在一起了呢。” “那哪能。再说了,你后面也知道,他贪小便宜进了劳教所。那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男人,你还纠结什么,还天天在厂里大肆宣扬我抢了你男朋友,我能不生气吗?”林晓萃斜眼看了她一眼。 熊静听罢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那个时候你趾高气扬的,还说是我坏了你那批货,我当然心里有气,可不得逮着你说嘛。” 林晓萃:“……” 两人都不说话了,就在这一刻,好像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林晓萃喝了口茶:“下次我来可要喝茉莉花茶。” 熊静乐了,嘴上却不饶人:“德行。” 第八章 青春再见 送白芝回怀柔的那天是腊月二十五,离过年没有几天了。 几个人在东直门送她。 “芝芝,有什么事儿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你爸妈那边别想太多,做你自己就好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周鱼鱼拍拍她,有些心疼。 白芝朝周鱼鱼笑了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军师吊儿郎当的样子:“那可不,你这姑娘可别死脑筋了,再怎么也不能乱跑,你看看你同桌我,三百多分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我还立志要考体育学院呢!” 几人都笑了,白芝心里一暖。 “差不多到时间了,咱们走吧。”顾之戈看了眼表,朝两人使眼色。 周鱼鱼知道他的意思,看了眼陈汶易,后者会心地点了点头。 三人走了,陈汶易给白芝拖着箱子。 读了大学,陈汶易似乎变了不少,不仅是外形,就连周身气质都更加沉稳,和他待在一起好像周围空气都静了下来。 “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陈汶易说。 白芝抽抽鼻子:“我和他们说我找鱼鱼学习来了,没想到这么几天就得回去了。” 陈汶易点点头,看了她一眼才道:“别老撑着,总有一天会撑不住的。” 白芝正要说话,路上突然一辆宝马车用力按了按喇叭,吓得白芝一抖,循声望去。 宝马车驶了过来,里面坐着一位靓丽的中年女人。 “小易,你在这儿干什么?”女人探头出来。 “妈,我送朋友呢。您怎么在这儿?” “我能有什么事儿,逛街呢。这是你朋友?” 白芝被女人盯得眼皮直跳,但还是礼貌地问候了一句。 母子俩又说了些寒假旅游和大学的琐事,陈母这才开着车离开。 “不好意思,我妈就是话多收不住了。”陈汶易挠头。 时间快到了,白芝没有多说什么,加紧脚步往车站走去。 检票进站,白芝朝他挥手:“你回去吧,我走了。” 春运时节,几乎是人挤人,就挥手的工夫,陈汶易就看不见她了。 耳边旅客络绎不绝,陈汶易踯躅了一会儿,突然开始跑了起来。 白芝没有到指定地点乘车,她拿着车票呆呆地站着。 北京的冬天真是干燥啊,但好在天空还算漂亮,有淡淡的寒风吹过来。 去哪里都好……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箱子转身。 突然,有人一把拉住了她。 “白芝!”是陈汶易,他好像是跑过来的,额上布满了汗珠,还在微微喘气中。 “你……怎么进来了?”白芝愣了愣。 “我也买了张票,反正是班车,我送你回去吧。” 顾不上那么多,陈汶易直接拉着她上了车。 被他推到位置上,车已经发动了油门,白芝还是蒙的,她转头看他:“你真的要去?” 他拿出手机插上耳机,然后把一只耳机放到她耳朵里。 “我陪你回去,你睡会儿吧,几首歌的时间就到了,到了叫你。” 耳朵里传来的是一首韩语歌,轻柔又舒心,特别熟悉。 白芝想了想:“惠化洞!你也看‘1988’啊?” 陈汶易挑了挑眉:“之前无聊看的,还行。” 说到这个白芝就不困了,她坐起身来问:“你说如果你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做阿泽还是正焕?” 他皱了皱眉,似乎在想她说的这两人是谁,良久才开口:“我不会做他们任何一个人,因为我有自己的方式去喜欢一个人,不用惊天动地,淡淡的就好了。” 他在笑,然后又发现自己说得有点儿多了,眨了眨眼,看向白芝。 大概是累的,她竟然已经睡着了。 车程颠簸,她靠在座椅上摇摇晃晃。不一会儿,车进入了隧道,里面的灯一盏又一盏,随着车的快速移动划出了一道道亮光,映在白芝的脸上,光影交叠,她的五官忽明忽暗,有一种别样的柔美。 陈汶易就这么盯着,心跳突然失了节奏。 他吓了一跳,慌忙移开眼神。 应该是太安静了,他想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芝觉得头痛肩膀痛,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窗外山清水秀,万里无云,天气格外好。 “应该快到了。”白芝转头看陈汶易,却发现他闭着眼睛,呼吸浅浅,睡得相当安稳。 只是他的脑袋歪向一侧,一直随着车慢慢摇着。 白芝心里有个小人突然叫起来:“靠过来靠过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帮忙,车一个拐弯,陈汶易居然真的一下靠了过来,稳稳靠在她肩膀上。 肩膀突然有了重量,白芝藏在毛衣里的手死死捏紧,不敢动。 也就大概还有十分钟的样子,白芝僵直了身体,最后还是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费力打开相机,选了一个不明显的角度,她扯开嘴角笑着,最后让两人都入了镜,轻轻一点,时光定格。 于她而言,陈汶易就像天上的流星,天上的流星总是稍瞬即逝,但是在某一刻,它的光真的照亮过自己。 到了目的地,陈汶易还想接着送,白芝却不让了,她并不愿意让他看见那个她自己都想要逃避的家。 下了车,她回头对男孩儿说:“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男孩儿双手插兜:“好好读书,大学等着你,未来也等着你。” 她点了点头,拖着箱子过马路。 陈汶易一直没走,就在对面看着她。 隔着一条马路,白芝突然停下转了过来。 有辆大货车开了过来,鸣笛声炸耳。 “陈汶易,你有女朋友了吗?”白芝大声喊着。只可惜车流穿梭,噪声不停,那边的人皱了皱眉,摆了摆手,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算了,白芝轻轻自嘲地笑笑,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到家之后依旧是冷冷清清的,家里人也不在,自己离家这么几天,也没个电话来。白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钻进了被窝,打开刚刚偷拍的照片,默默设为锁屏,看着手机发愣。 突然一条微信跳了进来,居然是陈汶易。 “看来我八卦还传挺远,忙着学习呢,哪儿来的女朋友。” 白芝的脸猛然就像煮鸡蛋那般烫。 原来他刚刚听见了? 不知道回些什么,白芝想了好久,又掐了一个看起来显得自己没那么急切的时间点,打下几个字: “好好学习,向你看齐!” 送周鱼鱼去南艺考试之前,顾家还是请周家吃了一顿饭。 想着要去顾家吃饭,周鱼鱼眼皮就一直止不住地跳。 等到周年叫周鱼鱼去超市买些东西送去顾家时,事情就变得更加诡异了。 广场周围就有一家大型超市,周鱼鱼戴着耳套,慢慢晃悠着。 长椅上,她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顾老爷子坐在那里,后面还有顾之戈,爷孙俩猫在那里,不约而同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嘿,你们在干啥?”周鱼鱼走过去叫了一声。 两个人被吓了一跳,慌忙转过来瞪她,顾之戈更是一把将她拉下来坐下,捂住了她的嘴巴。 “小点儿声,别被发现了!”他低声喊。 周鱼鱼点点头,这才噤了声,也看了过去。 只见那边儿站着两人,一人是林晓萃,一人是熊静,两人一人提着塑料袋的一边,似乎是刚逛超市出来,正和物管阿姨说话呢。 三个人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拍肩的,开心得不得了。 “她们俩干啥呢?”周鱼鱼低声问。 顾之戈头也不回:“我哪知道啊!” “奇怪,太奇怪了。”顾老爷子直摇头。 两个妈妈一起提着袋子走了,三人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你妈咋了?”周鱼鱼探头问顾之戈。 “我还想问你妈咋了呢!”顾之戈回过头来,却发现周鱼鱼和自己的姿势,由于几人都是半靠在椅子上的,她为了看得更清楚,现在几乎是靠在自己胸前,他再一回头,她也仰着头,两人就差一点点亲上。 比起刚才,好像现在更奇怪点儿,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的脸蛋迅速染上灼热,心跳疯狂加速。 “你突然回头干什么啦!”周鱼鱼猛然离开,推了一把他。 顾之戈:明明是你靠得更近好吧…… 几人回了家,事情便变得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儿子回来了?去对面把周叔叔和鱼鱼都叫过来,咱们马上开饭了。”熊静还在厨房,声音却很有穿透力。 周鱼鱼正在开自己家的门呢,回过头来,看了顾之戈一眼,只得进了他家的门。 林晓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这儿的,见到她来之后笑了笑,然后让她去沙发上坐着。 两个妈妈一胖一瘦,一白一黑,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 周鱼鱼瞪了瞪眼睛,觉得她妈妈的笑容有些吓人。 顾之戈进了厨房,却很快被赶出来。 “你别动别动,去沙发上陪鱼鱼玩儿。”熊静推他坐到沙发上。 “鱼鱼,你想玩什么都找他哈,这小子精着呢,随便使唤。”熊静热情地招呼。 周鱼鱼干笑着。 顾之戈:“?”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顾老爷子在阳台逗鸟,两个妈妈在厨房热火朝天,两个爸爸则坐在饭桌上看报纸,愣是没人到客厅来,就只剩两个人干坐着。 “你想看什么?”顾之戈忍不住了,打破沉默。 “没什么想看的。”周鱼鱼瘪嘴。 又是一阵沉默,这种诡异又怪异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我去帮忙!”顾之戈站起来,又要往厨房走。 谁知熊静却像是有千里眼似的,老远就喊道:“顾之戈,叫你陪鱼鱼妹妹玩会儿,别来厨房给我添乱,就搁那儿坐着。” 两个人的表情管理在听到那一声“鱼鱼妹妹”之后彻底失控。 太奇怪了! 那顿饭两家人吃到了十点,其他人都下了桌,再看两个妈妈还没有下席的意思。 周鱼鱼早就瞌睡虫来临,在沙发上直眯眼。 林晓萃瞧见了,连忙叫她回去休息。 某鱼这才如获大赦,准备回家。 就在这时,正在一旁抠脚的顾之戈又被熊静点到了:“儿子,送送鱼鱼妹妹。” 顾之戈:就住对门送什么送啊! 林晓萃也笑:“别麻烦他了。小戈成绩好,我们鱼鱼这文化成绩还得靠他帮忙呢。” 熊静大手一挥,悠然自得:“嗐,放心吧,鱼鱼的成绩包在他身上了,再说你们鱼鱼那么能干,不是拿到学校的合格证了吗?文化课再冲冲,好大学不在话下!” 林晓萃:“哈哈哈哈,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周鱼鱼都快哭了:妈妈,我真的想回家。 就在这热情到诡异的氛围里,周鱼鱼最后几个学校的考试也考完了,最终也就拿到三张专业合格证。 但她没时间再拖了,全身心投入文化课的复习当中。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决定的时刻,平常欢声笑语的教室都变得沉稳不少,课间都只有淡淡的呼吸沉睡声和翻书声了。 周鱼鱼很努力,为了节约时间,她甚至剪掉了自己的长发,留起了小巧的短发。 转眼就到了百日誓师的那一天,秋月中学所有高三学生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地在炽热的阳光下走进了足球场。 高三生总共一千多人,分为了十六个班,浩浩荡荡排成了几个队列。 看台上坐着学生的家长,乌泱泱一片。 站在方队里,周鱼鱼一眼就看见了她妈和顾之戈妈,两人脑袋靠在一起,正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顾之戈排在后面,周鱼鱼实在没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望过来,只见她伸手往那看台上一指,使了眼色。 顾之戈瞧见了,脸色一黑,心中也警铃大作,实在不知道这两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出来,上次大半夜让自己去给周鱼鱼讲题就已经够变态了,可别再宣扬什么周顾一家亲了! “欸,你俩排个队还要挤眉弄眼,可以啊!”军师从后面探过头来打趣。 顾之戈正烦着呢,直接一掌拍过去:“滚一边儿去,烦着呢!” 白芝站在周鱼鱼身后,也探着脑袋找起人来,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看到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估计刚赶过来,脏旧的工作服都还没换,眼睛找寻着自己。来了就挺好,她想着。 班级展示之后,就是校长讲话,依旧是慷慨激昂。 再来就是学生讲话,谁也没想到,这学生居然是陈汶易。 原来他是作为优秀毕业生回来加油打气的。 自那次寒假之后,好像快两个月没看到他了吧,白芝踮着脚,在人头缝中找寻他。 他实在优秀,演讲游刃有余,是用他的亲身经验和平和心态给人一种充满希望和安稳的感觉,赢得了所有人的掌声。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周顾二人被各自妈妈叫了去,估计又是一顿家庭鸡汤。 周鱼鱼拉着白芝的手,一副“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愤,乐得白芝直捂嘴。 等他们走后,白芝还拿着手机在纠结要不要找找陈汶易,刚准备问问,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叫她。 “白芝。” 是她妈妈和爸爸。 “你在这儿干什么,看着手机好久了?”白母问。 白芝下意识地把手机拿到身后,摇了摇头:“没什么。” “我和你妈要走了,你也不送送我们。”白父皱眉。 “哦,那走吧,我送你们到校门口。”白芝在前面带路。 白母走在后面,看着她死死捏着的手机,眉头越皱越深。 也就是刚下百步梯,只见白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白芝手里的手机看了起来。 白芝差点儿跳起来,反手就去抢:“你干什么?” 白母眉毛一跳:“怎么,有什么不能看的吗?再说了我是你妈,我看你手机怎么了?” 按理说没有密码手机开不了锁,再怎么看也是没用的。但错就错在白芝早就把那张照片设为了锁屏,那张在车上偷拍的照片。 白母一眼就看到了,眼睛立马就红了,几乎是惊叫出声:“这是什么?这是谁?你谈恋爱了?这个时候你给我谈恋爱?” 白父也凑过去,加入了战场:“白芝,你是不是疯了?你对得起我和你妈吗?” 又是这句话,再听到这句话,白芝快疯了! 她咬着牙,脸色惨白:“我没有,你把手机还给我!” 白母哪里肯,逼问道:“他是谁?我要去找他!你们现在高考在即,毁了你的前程他负得起责任吗!” “对!是哪个小子!”白父也火上浇油。 白芝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甚至想直接抢母亲手上的手机。 正巧这时来了电话,白芝明显看到那几个大字。 陈汶易!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说话。 白母也注意到女儿脸色变化,电光石火之间,她厉声吼道:“是不是就是他!就是他对不对!我要和他说清楚!” 见母亲要接电话,白芝吓得瞳孔都睁大了,伸手去抢,情急之下,竟然伸手推了母亲一下。 白母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幸好有白父在后面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 手中的手机还在不停地叫着,白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白芝。 很明显,白芝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过激。 “我不是……” 话还没有说完,白母手中的手机就飞了出去。 “我让你谈恋爱!”白母几乎是嘶吼出声,用尽了全力,手机飞出了几米远,“啪嗒”一声,再也听不见铃声。 白芝愣了,她看着手机残骸,突然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停了,只剩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能再说出一句话。 顾不上别人围观的眼光,她走到那堆“残骸”旁,捡起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往自己的寝室楼走去,没和父母打一声招呼。 白母看着她,却也没有力气追上去了。 两人在班主任辛丹办公室嘱咐了一大堆,让辛丹好好看管白芝,白家父母这才坐着车离开。走之前,他们给白芝重新买了一部手机,但也不想直接交给女儿,找到了周鱼鱼让她转交。 誓师大会之后有两天假,辛丹大发慈悲又给他们多加了一天。 陈汶易在回去的车上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学长,你找我什么事儿?” 是白芝。 “刚刚没有看到你。” 那边的人不说话了,陈汶易抽抽鼻子,又想起个话茬。 “对了,你之前问的事儿,我觉得你还是不能放弃,川美是真的不错,而且比其他美院好考一点,但你又没参加校考……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爸妈才……但你真的要放弃吗?不如复读一次……” 话还没说完,被她打断:“我又何尝不想去考……唉,算了……” “嘟嘟嘟……”电话挂断了。 陈汶易突然眼皮一跳,心里有些不安,又打了过去,却没有人接了,白芝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周鱼鱼被熊静拉着说话,好不容易脱了身,接到陈汶易电话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 “什么?白芝?我没看见她啊,行,我去看看。” 谁知道拉着顾之戈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周鱼鱼不禁有些急了。 那边陈汶易也急得焦头烂额,给刚刚那个电话打过去,一直没人接,恐怕是个公共电话。 就在他要挂时,终于有人接上了。 “谁啊?”是个大哥。 陈汶易慌忙询问:“大哥,你好,这个电话是公共电话吗?” “是啊。” “那这个电话在哪儿啊?” “北京西啊!你这人!” 陈汶易心里一震,白芝这是去哪儿了? “周鱼鱼,北京西!去那儿看看!”陈汶易打了电话过来。 挂了电话,他一颗心直跳,心里回响着白芝和他说的话,又查了查火车票和时间,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因为上次找人有了经验,这次顾之戈直接带着周鱼鱼到了车站的总服务台,解释了好大一通,才用白芝的身份证号查到了她去了哪里。 重庆! 接到周鱼鱼电话的时候,陈汶易已经下车改签了,目的地正是重庆。 “她是想去川美,放心,我把她带回来。” 周鱼鱼却止不住地摇头,看着这外面夜景漫漫,心中一阵惆怅:“你去能行吗?还是我去吧,我熟一些。” 回去和自家父母商量的时候,周年和林晓萃倒也没反对,毕竟白芝他们也是认识,只是一直嘱咐她安全问题。 熊静在阳台浇花听见了,扯着嗓子喊:“鱼鱼要回重庆啊?” “可不是吗,去接白芝回来。马上高考了,这时候谁都不能掉链子啊。”林晓萃答。 “啧,那让我家儿子也去啊,他俩有个照应。”熊静十分不客气地搬出顾之戈。 顾之戈刚收拾完行李箱出来,就听见他妈妈的声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两人当初吵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好得又让人受不了。 为了赶上时间,两人坐了早班机飞过去,落地后也不磨蹭,直奔川美。 陈汶易是在川美门口堵住白芝的,她和自己一样,坐了一晚上火车,脸色蜡黄,精神萎靡,但看校门的眼神依旧充满向往。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气,陈汶易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她厉声道:“白芝,你到底想干什么?随便消失很好玩儿吗?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能不能懂点事儿?” 他声音很大,周围有些学生都望了过来,窃窃私语: “啥子人哦,对女娃儿好凶。” “长得帅了不起啊!” 陈汶易这才松了手劲,抬头一看,白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哭了起来。 “学长,我手机坏了,接不了你电话,我也没机会考川美了,我只是……想来看看,只是看看就满足了。” 女孩卑微又细软的声音响起,陈汶易喉头一哽,再也说不出话来。 陈汶易陪着她在校园里逛了一圈,两个人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周鱼鱼和顾之戈。 几个人互相对了个眼色。 “那什么……既然来了重庆,我就带你们逛逛,让你们感受下我们山城!”周鱼鱼拍拍胸脯。 顾之戈是最捧场的:“咱们去坐那个横穿居民楼的地铁吧!” 周鱼鱼白他一眼:“大惊小怪,那是李子坝轻轨站。跟着鱼姐走,带你们见识见识。” 几个人跟了上去,一会儿爬坡上坎,一会儿从十八楼钻出地面,转得顾之戈脑袋直晃,拉着周鱼鱼不敢松手,生怕自己一眨眼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周鱼鱼这下才是真正的如鱼得水,游刃有余地带几人到了车站口。 白芝一路上都没说话,神色惆怅,周鱼鱼挨着她时不时和她搭两句。 车上人有点多,两个男生自觉护住了两个女生。 等到了要穿楼的时候,车厢里不少人激动起来,拿出了手机记录这一神奇时刻。 周鱼鱼早已见怪不怪,转头问顾之戈:“你不拍一张?” 顾之戈低头看她,气息吐在她头顶:“嘁,我有眼睛就得了。” 她乐了,干脆转过身来面对他凉凉道:“那刚刚是谁蹦着喊要来这儿的。” 顾之戈:“……” 陈汶易看着车窗外,就在车厢穿楼而过的一瞬间,有人惊呼出声,窗外轨道下面还有不少人在拍照。 他收回眼神,看向白芝,突然发现她脸色不对劲,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很难受。 “白……”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了异样。 只见白芝面前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眼镜男子一手玩着手机,神色自若的样子,另一只手却像隐藏的蛇一般,爬上了白芝的大腿。 陈汶易气血上涌,直接一把拉过白芝,大声喊道:“干吗呢!” 白芝浑身都在发抖,刚刚她差点儿就要喊了,却又不敢说出来,现在只觉得冷汗涔涔,双手死死抓着陈汶易。 周鱼鱼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这个人是色狼,大家都离远点儿!”陈汶易指着那眼镜男。 此话一出,无数目光都望过来。 顾之戈脸色一凛,一把将周鱼鱼拉到身后,按住想要出头的姑娘。 “你打胡乱说(乱说)!”那眼镜男眼神闪躲,却满脸涨红着狡辩,起身欲走。 陈汶易说的话不会有假,周鱼鱼这下可憋不住了,直接挣开顾之戈的手,冲上去逮住他,火暴地开口:“我今天打不死你这个咸猪手!” 车厢里人本来就多,两个人这一扭打,其他人也被挤得东倒西歪,趁着这个空当,眼镜男直接一掌推开周鱼鱼,甚至还要打她。 顾之戈眼神一凛,左手抓住那人的手,右手一巴掌挥了过去,“啪”的一声巴掌声响起。 他声音懒懒的,不同于周鱼鱼那般火暴,礼貌却又讽刺:“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咸猪手就咸猪手,您看我这同学都要哭了,我实在忍不住才动手,您别跟我们这些学生一般见识哈,叔叔。” 周鱼鱼忍不住在心里给顾之戈比了个大拇指。 “对头!当色狼也不选选地方,你当我们重庆人吃素的!” 周鱼鱼再添一把火,这下旁边的人瞬间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帮着骂: “打死他!” “送派出所去,莫跟他啰唆了!” “无法无天了!学生娃儿都欺负!” 眼镜男望望周围,咬咬牙挤到了门边,想要下车逃跑。 周鱼鱼还要上去抓他,却被顾之戈死死抓住。 播报声响起,车门马上就要打开。 就在这时,一个身型微胖的男子一手抓住那色狼:“你跑!你还敢跑!给我去派出所!” “对头!送派出所!”车厢里的人都喊起来,此起彼伏。 话不多说,车门打开,那微胖男子直接拖着色狼出去了,车厢里一片叫好。 顾不了那么多,周鱼鱼也拉着顾之戈跟过去,几人一起下了车。 眼镜男一路哀求,谁知那胖男子听都不听,直接把他推进一辆出租车中,豪气喊道:“师傅,去派出所!” “叔叔,叔叔,我们也去,派出所肯定要做笔录。”周鱼鱼举手。 男子探出头来嘿嘿一笑:“要得妹儿!你们打辆车跟在后头,派出所不远。” 四个人坐了另一辆车,一路上白芝都没说话,只有周鱼鱼和司机搭话。 司机开车又快又急,时不时还探头出去和一起等红灯的出租车司机搭闲白。 “哎呀,有几个娃娃要去派出所,你们让开些,我赶起送人!”他好像比他们还要着急,油门踩得轰隆作响。 他们在出租车上穿了无数高架桥和上下坡,窗外无数高楼飞速而过。 顾之戈坐在副驾驶被车晃得七倒八歪,终于忍不住咳了几声:“师傅慢点儿,车上还有人呢。” 那师傅转过头,听他这北方口音,突然乐了,咳嗽一声,认真地说起椒盐普通话。 “哎呀,小兄弟娃儿,我们重庆和你们北方是不一样的,我们是山多水多,路都弯弯绕绕的,慢不了!” 顾之戈:“……” 周鱼鱼也乐了,慌忙接话:“师傅你莫管他,他坐惯了北方的出租车,你是不晓得,又慢又堵,三轮车你晓得不?那个速度就像我们的三轮车,有时候堵在五环,比走路都慢,无聊得我只能在后排逗鸟。” 周鱼鱼的确干过在车后排逗娇娇儿的事,堵着堵着就习惯了。 师傅哈哈大笑,居然开嗓唱了起来:“啊五fan,你比四fan多一fan!” 这下顾之戈终于知道周鱼鱼之前的普通话怎么来的了…… 这一唱把大家都逗乐了,就连白芝都勾了勾嘴角。 周鱼鱼眨眨眼,伸手握紧她的手。 从派出所出来已经天黑了,几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本想留住那个见义勇为的叔叔,谁晓得他说他要赶着买菜回家做饭,几个人才放他走。 坐在露天的洞子里,眼前是热烈滚烫的火锅,身边是高亢喧闹的重庆当地居民,伴随着微凉的风,阵阵勾人味蕾的香味沁入鼻尖,周鱼鱼已经快哭了。 人生啊!她终于吃到魂牵梦萦的重庆火锅了! 顾之戈端着两碗小汤圆回来,放在桌边,问道:“周鱼鱼,你觉不觉得今天那个胖叔叔很眼熟。” “有吗?”周鱼鱼忙着给白芝烫东西,挑挑眉回话。 他点点头:“真的很眼熟,不过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别想了,来尝尝毛肚!”周鱼鱼知道他不能吃辣,又给他洗了洗。 白芝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陈汶易和她说话她都不应,碗里的东西更是一点没吃。 店内的老板娘看见了,热情地问她是不是不够辣。 “够辣,够辣。”陈汶易慌忙打圆场。 “芝芝,你别这样,吃点儿吧,要不然我给你点蛋炒饭?” 白芝只是摇头。 周鱼鱼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给她端着枸杞小汤圆凑过来:“芝芝,你喝点儿这个吧,是我不好,知道你胃口不好还带你吃火锅。” “我真的没胃口。” “吃点儿吧,你尝尝。”她又推碗过去。 “我真的不吃,你端开。”白芝也有些烦了,下意识地推开。 汤圆本来就多,她这么一推,周鱼鱼还没反应过来,手一滑,碗就飞了出去。 周鱼鱼猛地跳起来,躲开攻击,没想到旁边的顾之戈吃着东西呢,没有躲过,硬生生洒到他腿上。 “没事儿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周鱼鱼急忙凑上去看,拿纸给他擦起来。 这个时候衣服本来就穿得薄,牛仔裤被浸湿,底下肯定被烫到了。 白芝望过去,脸色一白,小声嗫嚅。 刚刚那老板娘走过来看了一眼,赶紧招手叫人把地上收拾了:“哎呀,啷个回事。小年轻莫吵架,烫到了不得了,快到厨房用冷水冲哈。” 顾之戈皱着眉,拒绝了她的好意。 周鱼鱼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火冒出来,再也忍不住了,转头拍桌子。 “白芝!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心里有什么说出来不行吗?我们几个人跑来跟着你是担心你!你这样憋着要憋死谁?考不到美术学院了,跟爸妈吵架了,你哭啊闹啊都可以,半死不活是要急死我吗?你再这样下去我也不管你了!顾之戈,走!” 周鱼鱼拉着顾之戈就要走。她本来就不是很能憋脾气的一个人,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几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白芝,生怕白芝再出状况,可白芝偏偏不领情,其他的也就算了,连顾之戈都误伤了,她实在是忍不了。 周鱼鱼刚抬腿,就听到一声响,白芝终于吼出声:“是!我想哭我想闹!可哭了有什么用吗?我什么都做不了!你们都别管我,都走!” 也是憋得太久,委屈、心酸、不甘全都搅和在一起,白芝咬着牙,眼圈早就红了,泪水大颗大颗砸在桌面上。 见状,周鱼鱼也忍不住了,鼻头一酸就哭了出来。 白芝更是直接扑在桌子上,跺脚捶桌,哭得那叫一个畅快。 一时间,热闹的火锅场子突然静了下来,大家纷纷望向这边。 顾之戈喉头一哽,拉着周鱼鱼坐了回去。 周鱼鱼哭得眼泪汪汪,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旁的老板娘突然开口了:“妹儿咧,没得啥子的,你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旁边桌烫着毛肚的姑娘红着脸突然接上:“对头,这有啥子嘛!我当初大学也没考好,现在还是好好地吃火锅。” “小女娃儿,就是想得多,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就晓得了,啥子啊都比不上开心快乐,只要调整好心态,吃火锅只吃点素菜都很开心。”举着酒杯小酌的老爷子也劝起来。 一人带头,众人皆应。 一时间这一片的食客都噼里啪啦说起来,甚至还有人坐过来劝说。 热雾缭绕中,无数锅里咕噜咕噜热泡作响,满脸通红的山城人民拍拍胸脯笑着说着,好似什么烦恼都随着这洞子里的凉风散去,众人头顶一盏盏橘黄色的灯光耀得面前一片温暖热忱。 两个女孩儿抱着哭,剩下两个人只时不时替她们拿纸巾擦泪,面前热辣的火锅兀自在一边沸腾。 第二天中午,几个人准备返程。 他们坐着快如疾风的出租车到重庆北,回北京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了。 周鱼鱼没想到,白芝会自己提出来去看心理医生。 “还是看看去,不然我一激动又跑了怎么办?”白芝自嘲。 “好好好,咱们好好看看。”周鱼鱼鼻子泛酸,连忙答应。 就这样,白芝接受了心理治疗,状态也在慢慢恢复中,高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每个人心里都悬着,一刻也不敢放松。 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六月第一天,辛丹决定让大家都放松放松,开了一个主题班会。 在刘家悉的操办下,教室布置得温馨动人,到处都是彩灯和花环,桌子围在中间,留出了一个大舞台。 那天晚上,辛丹第一次穿上了她的拉丁舞服装,妆面惊艳,惹得全班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 辛丹手一挥,暗示大家安静下来。熄了灯,彩灯闪耀,优美的音乐缓缓响起,她曼妙的身体开始慢慢扭动,伴随着音乐划出了一道又一道靓丽的舞姿。 同学们都看呆了,没人敢说话,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舞蹈定点,军师才猛吹口哨,大呼女神! 其他人也跟着尖叫起来,鼓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辛丹挥手,控住了场面,然后才缓缓开口:“亲爱的三班的同学们,今天辛老师献丑了。没想到吧!除了教书,我还能跳舞!我知道咱们三班一直是个有爱又团结的班级,也很感谢你们这两年来的照顾,让我一个小姑娘……” 她哽咽了,顿了一下。 有女生已经开始哭,抽鼻子的声音响起。 辛丹咳了咳,又接着说:“让我这个小姑娘当你们的班主任,其实我带你们纯属摸瞎。很多人说我们班比其他班轻松很多,不利于学习,但是辛老师只是希望你们知道,你们的高中时光是很美好的,最重要的是学习没错,但是还有和同学的情谊,每个人坚持到底的精神,大家朝着目标共同奋进的氛围,这些全都是你们的高中,你们的青春。我希望咱班所有人在以后的日子里,不要忘记这段高中时光,不要忘记学习以外的东西,永远记得自己热爱并且所追求的事物,就像我热爱的拉丁一样,谢谢大家。” 台上的老师鞠躬,台下的学生哭得泣不成声,疯狂鼓掌。 辛丹下场后,是同学们的展示秀,军师终于上台唱了一首他引以为傲的粤语歌;袁志和方启则来了一段相声;刘家悉别具一格,开了一场高考前减压大秘籍分享会。 周鱼鱼全场在哭,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趁着空当,顾之戈溜过去递给她和白芝一人一盒牛奶。 “之前那个U盘听完了没?”他突然问。 “听完了啊,你问这个干什么?”周鱼鱼擦眼泪。 他摆手:“那哪能啊,你听完了不会是这个样子。” 周鱼鱼:“你不会是叫我去听你那几段相声吧?” 顾之戈凑到她跟前:“回去听就知道了。” 两人靠得太近,被军师一眼瞧见。 “嘿嘿嘿你俩!就说你俩呢!怎么每次都让我看见你俩鬼鬼祟祟啊!今儿大家高兴,上面来说呗!” 班上同学开始疯狂起哄:“上去上去上去!” 周鱼鱼面露难色,看了眼顾之戈。 他扬扬脖子,一脸嘚瑟:“上就上,反正我今天有准备。” “鱼鱼,他想干什么?”白芝在旁边问。 周鱼鱼摇摇头,看着他站在舞台中间,神情飞扬,她的心跳突然加速起来。 见到顾之戈站在上面,一旁的辛丹忍不住看了眼下面的周鱼鱼,轻咳了几声:“咳咳咳,某些人注意影响,你们还没毕业呢。” “嗐,辛老师你说什么呢,今天我顾之戈就为咱们班的八朵金花献上一曲,谢谢大家。” 白芝皱眉:“你数错了,咱们班就七个女生啊。” “谁说的!这不是有朵超级无敌大金花嘛?”军师嘻嘻地笑,指了指辛丹。 辛丹摇着头,看着他们笑。 顾之戈拖了个凳子,坐了上去。 见他一本正经,其他人也噤了声,静静地听着。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他的声音不算清澈,但好在轻柔,独有的韵味让大家都入了迷。 然后,另一道声音加了进来。 军师突然开口跟着一起唱,之后是刘家悉,有人打开了手机手电筒,随着节奏挥舞起来。 所有男生都在唱,为她们而唱。 灯早已熄灭,星星点点闪烁,男生高亢歌唱的模样,女生们几乎是同一时间哭出了声。 “她们都老了吧?她们在哪里呀?我们就这样,各自奔天涯……” 余声绕梁,萦绕在三班的整个教室。 “啊!你们哪儿来的这个?”有女生惊叫起来。 只见门口站着袁志和方启,他们手中抱着几束花朵,几乎看不见脑袋。 “我们三班的女生,我们自己宠!”袁志吼道。 “对!这三年你们辛苦了!”方启从花朵里探出头来。 辛丹早就哭成了泪人儿,连连抽泣:“你们这群臭小子,都是……哪儿学的招数?” “辛老师,我们爱您,这两年我们这群臭男生给你添麻烦了,您多担待。”刘家悉递上九十九朵玫瑰。 辛丹抱着他哭,嘴里还在止不住抱怨:“你们真的好皮好皮啊,我这两年已经够累了,偏偏这个时候还让我哭花了妆。” 男生抱了花去送,军师也拿了一束,刚准备朝周鱼鱼那边走,顾之戈却是一把撞了过来,丢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潇洒走开。 军师:“惹不起惹不起。” 白芝还坐在位置上,默默抹眼泪。 “白芝,送给你,我专门挑的一束最好的。”军师递给她,小眼睛眯起来很可爱。 白芝一愣,明显没想到。 “收下啊!”军师提醒。 白芝这才接过:“谢谢,我还没收过玫瑰花呢。” 军师有些得意忘形,手一挥:“嗐,你啊就是不自信。你相信我,以后肯定很多男孩子送你花的。” “还是你嘴皮子溜。”白芝破涕为笑。 她想转身找找周鱼鱼,却发现周鱼鱼已不知踪迹,就连顾之戈也不见了踪影。 周鱼鱼抱着花,心情有点儿荡漾:“咱们就这么跑了可以吗?万一辛老师发现怎么办?” 顾之戈双手枕着后脑勺,一脸无所谓:“你看丹丹哭成那样,她管不到咱的。” “你别太得意忘形了,马上就考试了。”周鱼鱼一本正经地说教。 顾之戈却不说了,转身看着她:“周鱼鱼,回去记得听U盘。” 周鱼鱼才想起他说的U盘,点了点头。 林晓萃看到周鱼鱼手里那一束玫瑰花,再看了眼她哭红的眼眶,眼皮止不住地跳了起来,心里默念:来了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 “鱼鱼,你听妈说,我觉得还是等到考试后……” 她话还没有说完,周鱼鱼便哭了起来,怎么都止不住:“太感动了,太用心了,三班太好了……” 林晓萃被女儿哭蒙了,但也只能一边安慰一边感叹自家姑娘真是好哄,一束玫瑰花就哭成这样。 看来是时候和熊静通通气儿了。 睡前,周鱼鱼很听话地打开了顾之戈的U盘,一个一个听了,甚至连那个赠品文件夹都点开了,几个相声听完,她倒是越听越精神,乐得直拍大腿。 点到最后一个,她正等着郭于二人的声音呢,顾之戈的声音却突然响起了。 “周鱼鱼,看你能不能听到这儿吧,这才是真正的赠品。” 他清清嗓子,轻声唱了起来,声音不同于今天在台上那般,而是更加轻细,像是羽毛在挠耳朵,周鱼鱼的脸肉眼可见地变红。 那边顾之戈躺在床上,正纠结要不要给周鱼鱼发个消息呢,突然就刷到了一条朋友圈。 在满屏的青春再见感谢三班加精美自拍的朋友圈里,周鱼鱼的显得格外清淡。 她分享了一首歌,五月天的《温柔》,文案是一条鱼。 顾之戈笑了,时隔两年,这姑娘终于收到了他早就送出的礼物。 征途十八年,高考就两天。 考试终于结束了,出成绩的那几天正是高温,正如考生们焦躁的心情。 周鱼鱼的分数不上不下,五百多分,刚好擦过一本线。 三所拿到专业合格证的院校都投了,就看哪个录取了。 周鱼鱼正看着呢,顾之戈的电话过来了。 “填什么学校?”他问。 “你呢?” “看了看分数和综合实力,北理工不错,你呢?” 周鱼鱼看着电脑,“啧”了一声:“不对啊,你的实力不该只是北理工啊。” 那边静默三秒:“专业好。” 周鱼鱼也不知道说什么,乐呵呵笑:“什么专业?” “机械工程。” “行,等你造真正的飞机。” 一下没话了,周鱼鱼琢磨着说再见。 “你可别跑远了。”顾之戈又加一句。 周鱼鱼挑眉回道:“那谁说得准?” 奇迹还是没有发生,军师落榜了,上不了体校。 军师爸爸来学校那天,军师不想见他。 他知道爸爸一定是想拉他回去,从跑货拉货开始。 军师爸爸乐呵呵的,请大家帮忙一起找找军师,还要给大家买汽水。周鱼鱼看着他刚从百步梯爬上来直喘气的样子,慌忙拦住他,让他在一边歇会儿。 大家分头去找了。 顾之戈最后是在男厕所找到军师的。 “干吗呀?这就蔫了?哥们儿你可别怕啊!”顾之戈捶他。 军师捶回去,笑得比哭还难看。 “行了,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你要是还想读书也有办法。” “什么办法?” 他递来一张宣传单—莘莘学子携笔从戎,参军报国建功立业! “现在去当两年义务兵。虽然辛苦了点儿,但是之后有机会考军校,再说你皮糙肉厚的,不当体育生,当兵也可以啊!又或者—你复读……再考一次。” 军师转头笑了,笑得好难看。 几个小伙伴再次聚到一起,是在军师家里。 几人排排坐好,看着军师一脸谄媚地给他们摆上零食水果。 “你要干吗?”刘家悉皱着眉头。 “管他要干吗,吃了再说。” 袁志吃起葡萄,方启也点头吃起来。 “是这样的,各位大神,我已经报名入伍了,但是如果要入伍的话就要体检,要体检就有体重要求,然后我前天发现……我好像比标准体重重了几斤。”军师一脸讪笑。 顾之戈剥完一个橙子,随手递给一边的周鱼鱼,又随手递了张纸给她。 周鱼鱼接过,分了一半给白芝。 “体检没有几天了,你是想让我们帮你快速减到标准体重?” 军师打了个响指:“还是兄弟你懂我。” “少吃多运动,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周鱼鱼耸肩。 “我这不是着急吗?所以请各位来监督我,顺便用你们的学霸思维给我制订个健康又速成的减肥计划啊!我这没有几天就体检了!”军师双手合十哀求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点了点头。 于是,在刘家悉的指导部署下,军师的减重计划开始了。 早上跑步,中午在家里做几组减重训练,晚上就轻松地练练操,一日三餐都按照周鱼鱼给他的减肥食谱来吃。 每个人轮流监督军师。 这天,轮到周鱼鱼和白芝早起监督军师跑步,两个人都困得直打瞌睡,在桥墩边坐着,有气无力地喊着:“军师加油!还有三圈!” 那边军师喘着粗气,像条哈巴狗。 “不行了,我要喝点儿水。”他跑过来。 白芝拿过一瓶水给他,他仰着脖子咕噜咕噜喝完。 “芝芝,你真报的师范啊?” 白芝点点头:“我爸妈让报的。” “你愿意吗?不画画了?”周鱼鱼嘟嘴。 白芝催促着军师赶紧接着跑,然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哪还是得认命。” 周鱼鱼不说话了。 军师又是一圈跑回来,刚想歇会儿,又被白芝吼去跑,他吓得差点儿摔倒,周鱼鱼乐得瞌睡都醒了。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她掏出看了一眼,瞬间尖叫出声,乐得跟军师跑起来。 军师体检顺利通过那一天,他高兴地请大家吃饭。 席间热闹非凡,军师笑容灿烂,举起杯子:“来,我最先要感谢的是我的早间监督员周鱼鱼,感谢你牺牲你的懒觉,也祝贺你考上上戏!以后去了上海别忘了……” 他还没说完,周鱼鱼脸色就变了,给他使眼色。 军师蒙了,环顾一桌人:“怎么……这话不能说吗?” 周鱼鱼拍拍脑门,一脸无奈,果然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一旁的顾之戈开口了:“你被录取了?没和我说?” “那什么……你听我解释……” “你们都知道了?”顾之戈问他们。 众人低头吃饭中,不敢说话。 “你听我说,我是担心你不同意……”周鱼鱼还是想好好解释。 他却闹起了小脾气,不愿意听了,起身离开。 气氛僵掉,大伙儿干干地笑。 为了不破坏氛围,周鱼鱼乐呵一声,主动串起场来,所以那天直到回去,她也没去找顾之戈。 和伙伴们一个个告别完,青春终究散了场。 第九章 上海的白月光 去学校那天,顾之戈也没来送周鱼鱼。 “鱼鱼,我家顾之戈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闷着,让他来送你他也不肯,所以阿姨就代表他来送送你。”熊静握着她的手不撒开。 周鱼鱼干笑:“呵呵,阿姨辛苦您了,你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我爸妈他们也麻烦你们了。” 熊静点头:“放心吧,咱俩迟早是一家人。” 周鱼鱼:“?” 林晓萃在旁边直打手势,低声嘱咐:“早了早了,说太早了!” 等上了车,周鱼鱼才拿出手机看,和顾之戈的对话框从来没这么干净过,就只有吃饭那天他起身离开后她发给他的三条消息。 “顾之戈。” “顾之戈。” “顾之戈。” 没有回应,她叹了口气,把手机收回口袋。 要说女汉子,周鱼鱼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了,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敌的时候,她碰上了大学的军训。 走正步齐步跑操喊口号,就这么一套下来,她几乎脱了一层皮,加上前期没有做好防护措施,这才一周,她已经黑了一个度。 好不容易今天晚上有个空闲时间,寝室的小游叫她出去玩。 周鱼鱼摆摆手:“你们去吧,我有事儿。” 她确实有事儿,陈汶易过来看她了。 陈汶易在校门口等她。 “嘿,等久了吧!”周鱼鱼拍他肩膀。 “还好,你这怎么回事儿?变包公了?”陈汶易笑她。 周鱼鱼眼一瞪,直接一记天马流星拳飞过去。 挑了一家店,两人坐下来。 “你要吃什么?川菜吗?上海这边不辣,我给你挑几个上吧。”陈汶易看着菜单。 周鱼鱼摆摆手,示意他看着办。 结果菜端上来,周鱼鱼眼睛都亮了,这菜虽然不辣,却都是她喜欢的食材。 “真神了,你咋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那次去你家吃火锅,你就挑着这几样吃,没停过。”陈汶易给她夹菜。 周鱼鱼没有任何形象:“那么久的事情你都记得啊?” 陈汶易筷子一顿,干笑一声:“不然你以为我这复旦怎么考上的?” “也是哈,记忆力超神嘛!佩服佩服!”她竖起大拇指,又低头吃起来。 在他面前,她真的毫不顾忌,狼吞虎咽。 陈汶易摇摇头,一脸无奈地笑着。 好不容易开了一次荤,周鱼鱼发了一条朋友圈,拍的饭桌的图片,配文:重庆神乐又回来了! 刷到这条朋友圈的时候,顾之戈正和室友连麦打游戏呢。 他把图片放大看了看,盘子干干净净,看来吃得还不错,肯定是军训磨的,这傻鱼就该好好磨炼磨炼。 收回眼神,他正要接着打,却突然松开手,又仔细看起那张照片来,眼神越来越犀利。 周鱼鱼一回来就去洗澡了,直到洗完澡才听见小游的狮吼:“周鱼鱼,你手机一直振一直振,你赶紧关掉。” “哦哦哦,不好意思。”她急忙道歉,伸手拿了手机,双腿搭在桌子上看起来。 估计又是白芝。 “啪嗒”一声,划开屏幕,她猛地站起来,却是手忙脚乱,直接撞到了床沿,疼得她哎哟哎哟直叫。 是顾之戈发来的消息。 “干吗?” “你干吗?” “叫我干吗?” “周鱼鱼你叫我干吗?” “周鱼鱼!” …… 就这样一直重复着,竟然发了五十多条。 周鱼鱼头疼,胸口也疼,这货跟自己冷战了这么久,现在才知道错了。 管他三七二十一,周鱼鱼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没有松开握着鼠标的手,顾之戈声音懒洋洋的:“谁?” “顾之戈!”那边是“河东鱼吼”。 顾之戈被吓得手机都快掉下去,噌地站了起来。 “干吗呀,顾之戈你跟我玩儿呢!下线干什么?”室友大声喊。 顾之戈懒得理他,跑到外面接电话去了,留下室友爆粗口。 那边周鱼鱼也站在阳台,单手叉腰,势要把这几天的气全部撒干净。 “你可以,跟我生气这么久,你现在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还跟我冷战。顾之戈,我说没说过,冷战是要男生先服软的!” 噼里啪啦说完这一堆,周鱼鱼直喘粗气,只听那边一片安静,连呼吸声都没有。 不会是挂了吧?正纳闷着呢,只听那边一道弱弱的声音响起:“我就是想让你哄哄我呗。” 顾之戈这个人虽然脾气好,但是他骨子里还有着北京小爷的倔脾气,对于周鱼鱼的决定他是无条件支持的,但前提是,他要做第一个,不管喜怒哀乐鸡毛蒜皮,他都想第一个知道。 周鱼鱼愣了,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那天你没来找我,在微信上也不哄我,我本来就气着呢。”顾之戈抠着阳台的瓷砖。 今晚天气很好,月光明朗,清风徐徐,周鱼鱼突然觉得自己郁结许久的心就随着耳边这难得的嗔怪渐渐散开了,她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笑声冲破云霄。 顾之戈脸黑了:“周鱼鱼你!” 她还在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顾之戈要挂电话了,却听见那边边笑边说。 “顾之戈,你好可爱啊!” 顾之戈:“……” “算了算了逗你玩儿的。”她收了心思,一脸严肃,“顾之戈,别生气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顾之戈这才终于被逗笑,咳了几声才问道:“周鱼鱼,你今晚和谁吃的饭?” “陈汶易啊。”她毫不避讳。 果然,顾之戈冷哼一声:“照相都不会照,给人家手机照进去一半,白芝看到怎么办?误会了怎么办?” “芝芝才没那么小肚鸡肠不可理喻呢,她知道我的。” 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顾之戈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挂电话之前,周鱼鱼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笑了。 “顾之戈,上海的月亮真美,你那边呢?” 顾之戈抬头看了看天空,黑压压一片,根本什么都瞧不见。 “周鱼鱼,北京的月亮也很美。” 等顾之戈回到寝室,直接被围上来的两人吓了一跳。 “哎哟,这是女朋友吧!” “没想到咱们专业第一早就名草有主了,这事儿我得发论坛去,让你人气下滑!” 两个室友一个山东猛汉,一个天津哏爷,那是一个比一个闹腾。 顾之戈一个白眼:“滚蛋。” 军训的最后一天,周鱼鱼光荣负伤了。本来这场事故是可以避免的,但是在队列展示的时候,她才发现她前面的女生因为太紧张,一直都是同手同脚,急得手忙脚乱。 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但是这场景实在太好笑了,周鱼鱼根本忍不住。 她一笑全身都会发抖,这动作也完全被打乱了,加上右脚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掉了,于是乎,报应就来了,左脚踩到右脚的鞋带,“扑通”一声摔到了地上。 “哎哟!”队伍里一声惊呼,其他人慌忙停住脚,生怕踩到她。 队列展示还在继续,周鱼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人迅速抬走,送到了医务室。 她这一跤实在是不轻,不仅头上起了一个包,就连膝盖也破了皮,她睡在床上止不住叹气。 正巧,林晓萃打电话过来。小女儿觉得委屈,便一五一十说了,心疼得林晓萃直落泪。周鱼鱼突然就后悔了,这点小事儿不该说出来让她担心的。 又是劝了好大一阵才把林晓萃劝好,周鱼鱼挂了电话。 休息得差不多了,她才拖着两条受伤的腿出去,抬头一看,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操场上还有些闲逛和跑步的人,周鱼鱼有些恍惚,感觉又回到了高中时候,只不过现在身边已经没有那群嘻嘻哈哈的人了。 第二天便是他们专业的第一次大课,周鱼鱼被室友小游搀扶着,到了阶梯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两人只得在众人的注视中,讪讪地找了剩余几个前排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周鱼鱼就觉得不太对劲,她怔了怔,猛然转头看向后面。 邹虞! 她穿着一件黑色露肩连衣裙,化了淡妆,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睥睨。l.kz.l周鱼鱼转过脑袋,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在默默腹诽: 她怎么没晒黑啊? 课间,顾之戈发消息问她在哪儿上课,周鱼鱼老老实实地回了,正低头看手机,只听台上辅导员说话了。 “那个最后排戴帽子的男生,你来说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众人纷纷望去,这一看周鱼鱼眼珠子差点儿没掉出来。 只见顾之戈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嘿嘿一笑:“老师,我不是这个专业的,我是来等人的。” “哇喔!” 教室里立马涌起一阵哄笑声。 顾之戈也不害臊,又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好,那这样吧,咱们请咱们专业第一的同学来说一说。邹虞同学,在哪里?” “老师,这里。”身后的邹虞举手,“没什么特别理由,只是适合,并且热爱。” 简短的回答,大气又高傲。 教室静了静,小游在一边忍不住啧嘴:“啧啧啧,果然是第一,这气场。” 在后面趴着的顾之戈突然抬起头来,这个声音他不会忘,当初在教室挖苦周鱼鱼的人。 终于下课了,小游喊周鱼鱼一起走。 “你先走吧,我还有事儿。” “什么事儿啊?” 周鱼鱼咳了一声,摇了摇头还是让她走了。 周鱼鱼去后面找顾之戈,正好和邹虞打了个照面。 谁也没理谁,就这么擦肩而过。 “你好啊,周鱼鱼同学。”顾之戈撑着下巴。 看着他一脸傻样,周鱼鱼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走吧,还有点儿时间,带你转转。” 谁知道顾之戈看她腿脚不便,硬要背她。周鱼鱼拗不过,又怕被大家看见,就挑了条小路走,然后一下爬上他的背。 一路上,顾之戈就这么背着周鱼鱼,嘴上还不忘损她。 明明只有一个多月没见,周鱼鱼却觉得如隔三秋,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学的原因,他好像变高了不少,脊背都坚实了,就连那眉眼之间残留的痞味儿都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由内而外的沉稳气息。 周鱼鱼就这么看着他的后脑勺。 “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周鱼鱼,要不是我妈告诉我你受伤了,你还准备瞒着我多久?你说你,走路都能摔跤,这一天天让人不省心,我就几天没守着你,你就这个样子了……” 他还在喋喋不休,周鱼鱼却是越听越委屈,竟然是啪嗒啪嗒掉下泪珠来。 没听见背上的小姑娘回话,安安静静的,不似本人。 “周鱼鱼,怎么不说话?” 他皱皱眉,将她小心地放在了路边的花坛上。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痛?是我碰到哪儿了吗?”顾之戈慌乱的手伸出又收回,根本不敢碰她。 周鱼鱼还是哭,把脸埋进了双手里。 顾之戈这下彻底慌了,他左掏掏右摸摸,最后还是暗骂一声:“我真没有随身带纸的习惯啊!” 没有办法,他只好把自己的长袖衬衫扯了扯,小心翼翼地给她擦起了眼泪。 “哎哟,姑奶奶别哭了,你这是干吗呀?” 周鱼鱼吸吸鼻涕,突然一把扯过他的领口,死死抱住了他。 顾之戈蒙了,只听小姑娘靠在他肩膀上,瓮瓮地说了一句:“原来我比想象的还要想你。” 认识这么久,顾之戈突然觉得这是他听周鱼鱼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 脑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突然开口:“周鱼鱼,我们在一起吧。” 周鱼鱼含着眼泪抬起头来,一脸茫然,仿佛还没有反应过来。 顾之戈也不解释,他那根迟钝了几年的神经突然就跳了一下,低头亲了上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双唇接触之后愣是五秒钟没动。 “你干吗,这可是学校!万一被人看见怎么办?”周鱼鱼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推开他,心虚地看了看周围。 幸好这条路只有零星几个人,没人注意到他们。 然后不管还在发愣的他,她直接跳下花台。 顾之戈的脸慢慢浮现层层红晕,心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刚刚那可是初吻!初吻!这么草率的吗! 不再来一次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转身向前,一把拉住了周鱼鱼,一个完美转身将她拥入怀中,一手取下自己的帽子轻轻遮住了她的脸蛋,低头又一次吻了下去。 周鱼鱼眼前一黑,鼻尖传来一丝丝香味。 嗯,是他常用的柠檬味洗发水的味道。 紧张又有点儿生涩的吻,像春天的樱花、夏天的冰西瓜、秋天的板栗和冬天的被窝。 轻柔又情意绵绵。 周鱼鱼有些眩晕,忍不住想要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进步神速啊! 松开她,顾之戈捧着她发烫的脸颊,心里终于畅快了些。 “小鱼儿,小顾爷我会照顾好你的!”他疯狂地揉她的头发。 周鱼鱼伸手挠他:“顾之戈,算你狠……” 两个人也不知道腻歪了多久,就到了晚上,不忍心就让他这么走,周鱼鱼还是很有良心地陪他出去找酒店。 “好了,终于给你安顿下了,我这拖着病体还陪你找这么久,这女朋友还是好吧?”周鱼鱼叉腰邀功。 顾之戈坐在床上,像个孩子跳蹦床,嘴里嘟囔:“要是我这女朋友留下来陪我就更好了。” 周鱼鱼:你想得美。 “明天就赶紧回去吧,你估计也有课。”周鱼鱼给他拉好窗帘吩咐道,转头再一看,差点儿眼珠子没瞪出来。 这货居然已经钻到了被窝里,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着。 “我想多陪你几天,不想回去。” 周鱼鱼笑着走过去坐在床边,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又体贴:“乖哈,回去好好上课,不然头发我都给你薅没了!” 顾之戈:真的好凶一女朋友。 周鱼鱼正准备回去,他却一把拉住她:“周鱼鱼,今天你们课上那个女生和你有过节吗?她好拽的样子。” 说起邹虞,周鱼鱼就来劲了,她坐在床上分析道:“这个女生之前和我一起集训的时候她就看我不顺眼,也不知道为什么。” “要不然你以后就躲着她点儿?” 周鱼鱼失笑:“你放心吧。我们既然在一个班,她不会放弃狙击我的。” 料事如神如周鱼鱼,狙击很快就来了。 那天上海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连绵不绝,但练早功的学生仍然只多不少。 一把把伞排成一排,伴随着雨声和回荡的人声。 老师站在前面不停指导着:“把气息拿出来,单手叉腰,目视前方。” “阿毛—”一群学生张开嘴喊着。 老师突然伸手:“等等,来,这位同学你出列,到前面来。” 周鱼鱼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站到了前面。 “你来练。” 周鱼鱼点头,张嘴喊:“阿毛—” “不对,你的气息是从喉咙发出来的,试试从丹田发出声音。” 周鱼鱼又喊了几声,老师都说不对,她不禁有些尴尬。 “老师,我来。”有人举手。 听这声音都听得出来是邹虞,周鱼鱼看她站到自己旁边,手上的伞抵住了自己的。 “阿毛—” 就一声,老师就点头道:“对。气息要稳,不要光用喉咙发声,这位同学展示得很好。来,大家接着练,也可以尝试边喊边半蹲着慢慢起身,控制气息和发声。” 邹虞回队伍的时候,伞面上的雨珠飞到了周鱼鱼身上,周鱼鱼觉得是时候和她谈谈了。 早功结束,周鱼鱼拦住了邹虞。 “邹虞你好,我是周鱼鱼,我们以前见过的。” 邹虞还是那个样子,不冷不淡:“哦,你啊,记得。” 周鱼鱼不是拐弯抹角的人:“我想我没哪儿得罪你吧,你好像对我有点儿误会。” “没有啊,纠正你的错误就是针对你,周鱼鱼同学你想太多了吧。”邹虞笑笑,十分无害。 周鱼鱼叹口气:“行,那就好。” 来了北方这么久,也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现在周鱼鱼竟然没想过要和人家撕破脸皮吵一架,反而真正学会了顾之戈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糊涂难得,难得糊涂,挺有道理。 正准备走,却听见邹虞又说:“我比你优秀,你要是承认这一点,也就不会觉得我是在针对你了。” 小游在一旁看着,瘪了瘪嘴低声道:“鱼鱼你别和她说。我听说这个邹虞脾气可怪了,仗着自己底子好就看不起人,高傲得很,肯定看不起咱们这种尾巴上的。” 周鱼鱼点点头:“我知道。” 国庆回家,陈汶易邀请大家提前庆祝生日,小伙伴终于又再次聚齐。 “芝芝,咱们真的好久不见了啊!来,亲一个……” 周鱼鱼抱着白芝的脸蛋亲。白芝没有办法,只得配合她。 突然,一双手凑过来分开了二人,顾之戈冷面无情:“不行,我的女朋友只能我亲。” 白芝:“……” “哎呀,行不行啊你,现在谈个恋爱这么腻歪,过来喝酒!”刘家悉上了大学后就对顾之戈和善不少,挥手喊他。 袁志嗑着瓜子:“你俩这动作也太快了,这才几月啊?” “小顾爷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快啊!”方启神回复。 顾之戈张牙舞爪:“我杀了你们……” 陈汶易刚从外面提蛋糕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面,没错,这群人买了蛋糕,却让寿星亲自去提。 “别闹了,来吃蛋糕。”他喊道。 众人这才正经了几分,点上蜡烛唱起歌。 “等等等等,你要许什么愿?”因为之前拼酒有点儿醉醺醺的周鱼鱼,突然拦住准备闭眼许愿的陈汶易。 “我……” “我来替你许,就许让我们芝芝表白成功,成功把你抱回家!”周鱼鱼这次是真的醉了。 话刚说完,几个人凑上来堵她嘴巴。 顾之戈看了眼袁志和方启靠上来的手,用眼神成功吓退二人。 “呵呵呵,她喝醉了。”顾之戈把她往自己身后藏。 “不是……陈汶易你到底喜不喜欢我们芝芝啊?”周鱼鱼不死心,探出个脑袋问,然后又被顾之戈按回去。 白芝坐立不安,刚要开口打,就听顾之戈傻笑:“哈哈哈哈,周鱼鱼喝醉了,话真多。” 陈汶易却没有顺着台阶往下走,放下切蛋糕的手,笑了笑:“我心里有人了。” 白芝愣了,温柔如他,即使拒绝也是这样婉转的方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就连醉酒的周鱼鱼都好像听懂了一般,眨巴着眼睛。 “是谁?”她突然怒吼一声,“我去替芝芝处理了她!”她举起右手,气势汹汹地要出去。 顾之戈:“你给我坐下吧你!” 空气有些燥热,白芝出去上厕所。 出来洗手的时候,刘家悉刚好出来,也正在洗手。 白芝转身准备离开。 “你抽烟了?”他问。 “什么?” “这味儿香水可盖不住。” 白芝一愣,低头吸吸鼻子,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我喷了好多的。” “你怎么了?跟班长说说。” 高三时期,刘家悉和几人也越混越熟,白芝性格内向,虽然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但日夜相处下来,也看出他除了喜欢摆摆干部架子之外,其他的都很好,有时候还教教她做题。 所以他这么一问,白芝也不准备隐瞒:“这几天压力有点儿大,感觉师范不适合我。” 刘家悉推推眼镜,十分淡然:“不喜欢这个专业,转专业就好了。” 白芝一愣:“可以吗?” 他笑笑:“你的人生你做主。” 白芝点点头,若有所思。 “烟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他又劝。 “知道,在戒了。”白芝回答。 “你最近呢刘班?是不是一上大学就又去学生会啦?” 说到这个,刘家悉摆摆手:“不搞那些了,我累了,其实我不是一个爱管事的人。” “那你还报人力资源?”白芝毫不留情揭短。 刘家悉站直身子:“嘿,你这小姑娘……” 陈汶易从那边过来,看来也是上厕所。 刘家悉很有眼力见儿地离开了,吹着口哨,心情很好的样子。 白芝本来想跟着走,谁想到陈汶易却叫住了她。 “白芝,你等等。” 两人在KTV的转角站着,那儿有一扇窗户,风吹进来,有点儿冷。 “那天在篮球场,好像也是这样的天气。”白芝先开口了,看着天空。 他点点头,略为感叹:“转眼就快三年了。” “三年,我喜欢了你三年,我可真能坚持,这个劲要是拿到学习上,我也不至于就是个普通本科了。”她摇摇头自嘲。 这样的话题实在是沉重,陈汶易觉得有些愧疚:“白芝,我其实……” 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突然抱了上来。 女生身子单薄,好像还是高中生的样子。 陈汶易愣了,最后还是伸手回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的喜欢,是我的荣幸。” 白芝倒是没有哭,也许是上了大学,远离了原来的生活环境,有了更加开阔的视野和更广的人际关系,她突然觉得,今天和陈汶易告别的时刻,好像也没想象的那么难过。 “陈汶易,我三年里的彩虹,谢谢了,平凡的白芝要继续前进了,请你继续去照耀别人吧,这次一定要记得勇敢哦。” 两人回到包厢的时候,周鱼鱼已经被顾之戈带回去了,她吐了两次,弄得满地狼藉,顾之戈这个男友义不容辞地担任起收拾现场和带走她的任务。 “周鱼鱼!你个胖头鱼!你怎么又重了!”顾之戈咬着牙喊。 周鱼鱼其他话听不懂,这句话却听得清清楚楚:“顾之戈!你居然嫌弃我胖!你是不是想挨打?”她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 顾之戈心里苦:“什么时候你打我需要询问我的意见了?不是想打就打吗……” 好不容易背到小区门口,门口的广场人潮汹涌,广场舞的音乐震天响。 林晓萃刚从外面遛弯回来,一眼就看见了两人。 “哎哟,这是怎么了?”她冲了过去。 顾之戈被压弯了腰,艰难地抬头:“阿姨,她喝醉了。” “哎哟,这喝了多少,这味儿……赶紧下来,别把你累着了。”林晓萃要去拉周鱼鱼。 熊静这边广场舞也结束一段,猛然发现几人,冲了过来,慌忙制止:“背着背着,就让他背,他一大小伙子背个小姑娘没事儿的,先把鱼鱼背回去。” 林晓萃:“行行行,那咱赶紧走。” 两个妈妈这才一左一右护着二人回去。 好不容易把周鱼鱼送到家,婉谢了林晓萃让自己留下来喝水的好意,顾之戈揉揉肩膀回了家。 关门送客的时候,两个妈妈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儿子,你跟鱼鱼谈恋爱了吗?”一回家,熊静就拉着顾之戈问。 顾之戈脑袋发晕,本就喝了不少酒,现在只想休息,摆了摆手:“哎呀,妈,明天再说。” “别啊!你说你们要是现在谈恋爱多好,谈个几年,大三订婚,大四结婚,毕业后就生娃,我跟你林阿姨就有事情做了啊!”熊静眼睛直放光,看来是早就计划好了。 顾之戈:“妈,你是不是着急了点儿?” “哎呀不着急,你想想……” 老母亲还在欢喜设想中,顾之戈摇摇头,自个儿去睡了。 那天晚上,熊静问顾华:“你说咱们是不是得准备彩礼了?” 顾华放下报纸,一脸正经:“说得对,不能让别人抢走了。” 林晓萃刚爬上床就收到熊静发来的微信,转头问周年:“熊静问咱家收多少彩礼,你说咱准备多少嫁妆呢?” 周年:“?” 国庆假期不多,几人聚完之后就匆匆各奔东西回了学校。 刚去学校没多久,周鱼鱼就听说一直没有假期的军师换地方了。三个月之后,他这个新兵蛋子也被分到了湖南某步兵连队,正好白芝就在湖南读书,两人倒是有个照应。 周鱼鱼和顾之戈这个恋爱也谈得不太顺利,异地恋就不说了,偏偏两人学的东西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好不容易打个电话吧,这边周鱼鱼说着莎士比亚的话剧,那边顾之戈就点点头,接着说他的电子理论。 临近期末,两个人各种考试、总结和学生活动,忙得脚不沾地,一天一个电话都是奢侈。 恰逢学院举行了一个小型的朗诵会,自愿参加,周鱼鱼本来不想去,但听小游说这种活动不仅可以加学分,还能拓宽人脉积累经验什么的,也就稀里糊涂去了。 诗歌周鱼鱼听得够多了,当初顾之戈给她的U盘里有一大堆,于是选了泰戈尔的一首诗。 等到了朗诵会那天,打眼一看,来的人还真不少,虽说这只是专业设置的一个小朗诵会,但舞台音响应有尽有,学生们也因为期末复习憋坏了,都来当观众热闹热闹。 抽出场顺序的时候,周鱼鱼又看到了邹虞,她今天把头发扎成一个丸子头,妆面清透,只是眼神依旧盛气凌人。 小游在一旁和周鱼鱼咬耳朵:“哇,她又来了,这一学期她参加多少活动了,真是爱出风头。” 周鱼鱼看着自己的号,比较靠后,就拉着小游到一边坐下:“人家出风头也有资本。” 小游不说话了,朗诵会马上开始。 大家经过一个学期的历练已经成熟不少,镜头感抓得很准,伴随着或轻柔或高亢的音乐,诗歌朗诵进行得有条不紊,很有代入感。 周鱼鱼正听着呢,突然有男生过来和她说话:“你是周鱼鱼吗?你的诗歌是哪一首?” “泰戈尔的《永恒的爱情》。” “啊……那和别人撞了。” 还没说完,上台鞠完躬的邹虞开始了。 淡淡的钢琴声响起,她红唇轻启,音色浓厚:“我以数不清的方式爱你。” 周鱼鱼闭了闭眼,还真撞了。 “要不你换一首?”那个男生提议。 “现在换怎么来得及?再说人家都练了那么久,突然换发挥不好怎么办?”小游皱眉。 周鱼鱼想了想,突然对那个男生开口:“你能帮我个忙吗?” 那男生点点头。 邹虞的朗诵情感充沛,加上得体的肢体动作与表情,仿佛将众人都带入了那诗歌里的爱情,同主人公一起经历、感受,久久不能出戏,好久才有人带头鼓掌起来,目前为止,她的确是最好的。 邹虞后三个就是周鱼鱼,她站在舞台后,等到上一个同学下台,默默调整了下呼吸,走到了台前:“大家好,我是周鱼鱼,今天我朗诵的诗歌是《永恒的爱情》—泰戈尔。” 话音刚落,下面就有了动静,这是撞上了啊! 周鱼鱼也不拖拉,往后看了眼刚刚那男生,那男生点头,伸手关掉了舞台的灯,舞台瞬间黑暗一片。 然后,又是一束微光打开,正好照亮中间的周鱼鱼,她放弃了BGM(背景音乐),周围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呼吸声。 “I seem to have loved you in numberless forms,numberless times.(我好像曾经无数次,以无数种形式爱过你。)” 小游一惊,周鱼鱼朗诵的是英文版。 不仅如此,台上的人还随着诗歌的情绪波动而时不时舞动起来,她身姿优美,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自带美感。 “And the songs of everypoet both past and forever。 (还有每一个诗人的歌谣也已成为过去与永恒。)” 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周鱼鱼已经坐在了地板上,双手轻柔地环住自己的身体,仿佛在环抱着自己无声的爱人。 朗诵会虽然没有设置奖项,但会分出名次来,几位观看的老师一阵商议后便出了结果。 周鱼鱼凭借创意与表现力,居然拿了个第二。 榜首被后来的一位男生斩获。 向各位老师道谢后,周鱼鱼和小游准备走了。 “鱼鱼,我听到个小道消息,听说这个诗歌朗诵虽然不是什么重要活动,但是其实是为之后的学校的朗诵会和主持人大赛选苗子呢!你今天表现这么好,我看行!” 周鱼鱼也有点高兴:“是吗?” 要不是之前顾之戈那个U盘,她朗读了大量的诗歌,为了学英语,连英文版都没有放过,今天还真有可能会栽。 两人正说着呢,突然有人堵在了前面。 “周鱼鱼,没想到你基本功不行,小聪明倒是一套一套的。”邹虞扯扯嘴角,似在冷笑。 她只拿到了第三。 不想和她纠缠,周鱼鱼笑笑:“公平竞争,我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说完就走了。 邹虞转头看着周鱼鱼的背影,脸色紧绷。 第十章 千里嘉陵江水色 寒假有些冷清,小伙伴们都因为有事聚不到一起,只有周鱼鱼和顾之戈一起乱晃。 顾之戈抱着长板,一路都在说着他的电子和微电子,一张嘴没有停过,周鱼鱼脑袋有点儿晕。 不是她不想听,只是她实在听不太懂。 正好他电话来了,周鱼鱼看他接电话。 “喂,我们马上过来。” “走吧,你不是无聊吗,带你去玩玩儿。”他把手机揣回兜里,伸手要去揽周鱼鱼。 她却皱着眉,一把拿过他的手机看起来。 他的桌面居然是系统自带! “你个直男!你说要是一个直男把女生的照片设为桌面,那他是什么意思啊?” “那肯定是对女生有意思呗!”顾之戈脱口而出。 “那……陈汶易是对我有意思?”周鱼鱼皱眉。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其实也是意外,放假时,他们一起坐车回来,其间陈汶易手机放在小桌板上亮了亮,周鱼鱼在旁边看见了。 桌面是她白皙的侧脸,扎了个马尾。 “嘿,想什么呢?马上就要到了。”顾之戈牵着周鱼鱼往前面走去。 前些天顾之戈才知道,今天这儿有一场滑板联谊赛,是他一个大学同学主办的,叫他来看看,想着周鱼鱼喜欢,也就带她来了。 周鱼鱼停住了,站在原地,一脸严肃地拉了拉顾之戈:“顾之戈,我跟你说一事儿。” “你说。” 周鱼鱼吸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肩膀才道:“我觉得……陈汶易喜欢我,原来那天我要去处理的人居然是我自己。” 本以为他听了之后会很震惊,或者心里不舒服,谁曾想,他居然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回道:“是啊!” “你知道啊?” “是啊,他太明显了。” 信息量有点儿大,周鱼鱼愣了几秒,抬起手来:“等等,你让我缓缓,你竟然知道……不是,那你怎么这么淡定?按理说他应该是你情敌吧?你知道还让我和他走这么近?” 他摸摸眉毛,有些无可奈何:“傻鱼,你以为这是电视剧吗?我俩就一定得仇人相见,大动干戈吗?陈汶易是我们的好朋友,我总不能阻止你们见面吧。再说了,你老早就是我的了,我还怕他干什么?” 理是这个理,可周鱼鱼转不过弯了,她在原地直打圈:“可是芝芝她……我……” “哎呀,好了别纠结了,友谊赛马上开始了,咱赶紧进去吧。”顾之戈一把搂过她往比赛场地走去。 到了板场,因为是周末,人实在不少,都是朝气蓬勃的青年,一进去就感受到无限的活力。 看着满场的人,周鱼鱼突然就紧张了。 “嘿,顾之戈,你可算来了,等你好久了。”有人来和顾之戈握手。 听这一股欠欠儿的老北京口音,周鱼鱼耳朵痒,抬起头来,只见眼前是位栗色大波浪鬈发的女生,眼尾上挑,明显的桃花眼。 “林棉大主席,您这比赛弄得不错啊,有模有样的。”顾之戈也笑,懒懒地回道。 “友谊赛嘛,大家都喜欢滑板,就聚在一起玩玩儿。” 周鱼鱼懂了,这位林棉恐怕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会主席。 和刘家悉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 林棉明明很有亲和力,可是周鱼鱼就是觉得有些别扭,特别她看自己旁边这傻小子的眼神,更是让自己脑内的警铃大作。 林棉摆手:“嗐,也就那样,这是女朋友?” 她看了眼周鱼鱼。 周鱼鱼清咳一声,突然就想起今天她妈让她化妆的忠告。 她不耐烦地拒绝了,就戴了一幅黑色的框架眼镜,一身大棉袄。 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失策失策。 “周鱼鱼,我女朋友,今天代表我来参加这个比赛,她玩滑板可厉害了。”顾之戈一脸骄傲地昂头。 “啧啧啧,看你这嘚瑟样,行了吧你,咱们先去看看吧。”林棉摇摇头,转头带路。 走了几步,她又转头来,提醒了一句:“对了鱼鱼,待会儿比赛最好把这个羽绒服脱了,不然影响发挥哈。” 周鱼鱼轻笑:“好的,我知道的。”心里却想—谁跟你鱼鱼啊!我玩滑板这么多年,还需要你来提醒吗! 林棉微笑点头,顾之戈也笑。 周鱼鱼白他一眼,却不说话。 比赛马上开始了,先进行的是男子组的比赛,周鱼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时不时欢呼一声,这里的人都是高手啊。 周鱼鱼也在滑板上试了几次,觉得还不错。 “怎么样,没有什么不适吧?”顾之戈在旁边问,一遍又一遍检查她身上的保护器具。 “我能有什么不适?”周鱼鱼一脸鄙夷,不想理他。 顾之戈还没瞧出她的小情绪,点了点头,慢慢退出了比赛范围。 居然连句鼓励的话都没有,周鱼鱼哼了一声,情绪越来越暴躁。 女子组比赛马上开始,所有人准备就位,比赛时间为一分钟,裁判会根据空中动作、卡点磨点和个人风格等几个方面评分。 哨声吹响前,周鱼鱼看见林棉朝着顾之戈的方向去了。 淡定淡定,不能杀人,现在我脚下的滑板就是她,给我冲!周鱼鱼闭眼调整呼吸。 选手们先从平底出发,然后快速滑过一个抛台,借着冲劲完成一个ollie(豚跳)动作,升空跨过一个一米高的平台。 这个技术含量不高,选手们都成功完成,只不过有动作优劣之分。 顾之戈全程揪着一颗心,就随着她起落上下,嘴巴一直没停:“哎哟,小心点儿!嘿,我的姑奶奶!” 周鱼鱼速度不快,跟在两个女生后面,眼前又是一个长条杆子,眼见两个人板头一抬,成功滑了上去。 周鱼鱼咬了咬牙,也滑了上去,只是有些不稳。 前方还有挑战,一个半管上了之后就是坡道腾空,这个动作危险性不低,看得顾之戈咬紧了牙。 还好周鱼鱼摇晃了下脚,还是安稳落在地面了,只是速度慢,落在了最后。 林棉在旁边看笑了:“嘿,这么担心啊,你得相信她。” 顾之戈不说话,不是不愿开口,只是来不及开口,他盯人盯太紧了。 周鱼鱼虽然玩过一段时间街式滑板,但参加比赛还是第一次,没拿到名次。 顾之戈怕她伤心,在一旁低低安慰着。 可周鱼鱼倒是看得开,今天玩得痛快就行了,就是……让林棉看见了,有点儿气。 “没事儿,这个板场是我朋友的,以后你要来练习随时来。”林棉语气温柔地说。 就这一句话,周鱼鱼就确定了,眼前这朵开得正盛的白莲花是真的对自家男朋友有点儿想法。 然而顾之戈并没回答她,只拉着自己看了又看。 好吧,算表现不错,周鱼鱼摸摸他的头。 比赛结束后是获胜选手的宴席,周鱼鱼本来是去不了的,但林棉留下了顾之戈,她也只能跟着去。 包厢在临湖的一个阁楼里,装修得古色古香,别有一番韵味。 桌子是长条形的,临着窗户,可以看到湖边美景,几人到的时候席上已经坐满了人。 顾之戈和周鱼鱼找地方坐下,林棉坐了主位,就在顾之戈旁边。 刚开始一切正常,吃饭聊天,喝茶赏景,好不惬意。 大家都还是年轻人,有不少话题,尤其周鱼鱼还特别有缘地遇见了重庆老乡,这男生是男子组的选手。 “你是哪个中学的?”周鱼鱼问。 “渝才啊!” “我也是欸!”周鱼鱼拍手。 “欸,我们学校门口有家特别好吃的冰粉凉虾你吃过没得!好吃惨了!”周鱼鱼见到老乡高兴坏了,飙出了许久未说的重庆话。 那男生也十分配合,疯狂点头:“吃过吃过!那一家黑(很)地道!” “那你认不认识八班的蔡正武?”周鱼鱼几乎整个身子转了过去。 那男生又疯狂点头:“认得到认得到,我们一起打过篮球!” 周鱼鱼惊叫出声:“那是我之前的兄弟伙,好久没看到他了。” “他最近在三亚,我给你看照片。”那男生拿出手机。 周鱼鱼凑了过去。 转眼间,两人就不自觉下了席,坐到一旁说起来,越说越起劲,周鱼鱼还拍他肩膀。 林棉忍不住笑:“顾之戈,你这女朋友真的好辣。” 顾之戈端着茶杯,转头看了一眼,也愣了几秒:“她野得很。” “野点儿好,反正你都拉得回来。”林棉打趣。 顾之戈喝了口茶,不说话了。 太久没有和老乡一见如故了,周鱼鱼有些忘乎所以了,在那之后的日子,几乎是隔个几天,她都会去找那老乡聊天,加上他又找了些中学同学,大家全都是校友,在一起就更开心了。 他们吃火锅,顾之戈不能吃辣,默默在旁。 他们喝啤酒,顾之戈酒力不足,默默在旁。 他们玩滑板,顾之戈平衡失调,默默在旁。 虽说无趣,但是看着周鱼鱼这么开心,他也觉得可以,直到开学后。 刚一开学,周鱼鱼就有些不顺,上课总被老师抽起来回答问题也就算了,形体课上还被特别优待,她虽然身体不算僵硬,但学习芭蕾这样训练形体的舞蹈还是有些吃力,每每都被提出来点评,害得她更加加紧练习,累得是腰酸背痛。 到寝室的时候,几个室友都吃完饭了,周鱼鱼哀号:“哎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你啊,就接受命运的安排吧!”室友打趣道。 小游敷着面膜刷着手机,想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拉着周鱼鱼,一脸正经:“你上网吗,鱼鱼?” 周鱼鱼莫名其妙:“上啊,怎么了?” “那你还不去学校论坛看看,那上面你的流言都满天飞了!” 周鱼鱼慌忙抓起手机看起来,蒙了。 学生论坛上除了一些交友活动的帖子,最多回复的一条是关于她的— “震惊!播音主持班周鱼鱼私生活混乱,与多位男生保持着不寻常的关系,速看!” 她点开那个帖子,里面全是周鱼鱼与男生相处的照片,从陈汶易请她吃饭,顾之戈来学校,她陪顾之戈去找酒店,寒假和陈汶易一起坐出租车去车站。甚至还有一些她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聚会吃饭的照片。 总之,看得周鱼鱼脑袋直发昏。 “鱼鱼,这两个男生一个是你男朋友,一个是你学长我知道,可这其他的男生是谁啊?”小游凑过来问。 周鱼鱼欲哭无泪:“这是我们之前中学的校友会,而且这图上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生,还有其他人好不好!” 小游瘪嘴:“可现在吃瓜群众只看得到你啊。你看看现在的舆论风向,下面的评论都是嘲讽你的。” 虽说艺术院校总有一些桃色绯闻出来,但总归是不光彩的,如果闹大了,甚至会影响学业。 周鱼鱼终于知道这些天为什么连有些老师看自己的眼神都那么奇怪了。 “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啊?”室友提醒。 “不会是……”小游瞪大眼睛。 周鱼鱼看着小游,心里也有些眉目了。 这个发帖人很普通,在发周鱼鱼的帖子之前也发过一些鸡毛蒜皮的帖子,看起来混迹论坛已久,说不定是高年级学生。 虽然周鱼鱼心里已经有了谱,但她还是要找出证据。 找陶颖的时候,她正在上模拟上镜课,周鱼鱼在外面等她。 意外遇到好久没见的刘家悉,他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副眼镜,显得斯文了点儿,跟在陶颖背后说着什么。 陶颖穿着蓝色的正装,表情难得地开怀。 “不是吧,你追人追到这儿来了?”周鱼鱼上前调侃。 陶颖听完没什么表情,刘家悉却罕见地红了脸:“我是找学姐有事儿,你乱说什么。” 周鱼鱼也不和他逗趣了,三言两语切到正题。 “你是想让陶学姐帮你通通人脉,找到造谣的人?”刘家悉在一旁插嘴。 周鱼鱼点点头:“不知道学姐有没有时间。” 陶颖却面露难色,有些不好意思:“鱼鱼,不是我不帮你,只是这段时间学校有各种活动,我确实有点儿忙不过来。” 周鱼鱼顿了顿,也明白她的苦衷,还是感谢了她几句。 刘家悉走的时候问周鱼鱼:“你为什么不让顾之戈帮你?说不定他有办法?” “他离得远,我自己的事情先自己解决。” 所以,那天顾之戈打视频电话来,周鱼鱼也没有提这些糟心事儿。 顾之戈也把手放在下面,没有让周鱼鱼看见自己手臂上的纱布。 “哟,嫂子又打视频电话来啦!” “你好啊,山东。”周鱼鱼笑。 顾之戈的室友,周鱼鱼实在记不住名字,也就根据口音喊人了,好在人家也不在乎。 山东拿着脚盆凑到屏幕边:“哎哟,嫂子,你可不知道顾哥今天实验……” 却被顾之戈一手捂住嘴推开:“你脚臭,起开。” 那边天津也从床上跳下来:“嫂子,你不知道顾哥这一天天潇洒,咱们学生会主席对她……” 顾之戈又是一手推开:“你口臭,让开。” 看着两个人委屈的样子,周鱼鱼一本正经:“顾之戈,你可别瞒我什么事儿,他俩可是我的人。” 后面的人立马异口同声:“Yes madamn!(是,长官!)” 顾之戈:“……” 顾之戈之所以缠着纱布,是因为做实验时,隔壁有一哥们儿的电烙铁戳到了他手背,还起了水泡,要不是戴着手套,后果可能还要严重一些。 第二天,顾之戈去医务室换纱布的时候,又遇到了林棉。 “哟,你怎么又在这儿啊?” “这不是最近吃多了不太舒服嘛,我来拿药。你呢?手好点儿没?” “嗐,小事儿。”顾之戈换完药要走。 林棉却叫住了他:“顾之戈,你说你这个人,真是心里没数,自己女朋友出了事儿都不知道。” 顾之戈皱眉,转过头:“什么意思?她出什么事儿了?” 林棉有点儿不好开口,懒懒地说:“之前我们一起玩滑板的那哥们儿告诉我的,说周鱼鱼在他们学校风评不太好,现在好多风言风语,你去他们学校论坛看看就知道了。” 周鱼鱼写了篇自证的帖子到论坛,但效果不佳,造谣帖依旧热火朝天,而她的澄清帖却没几个人看。 管理员拿“用户并没有违反发帖规则”来搪塞周鱼鱼,不肯删除造谣帖子。 实在没有办法,周鱼鱼在一次下课后堵住了邹虞。 “邹虞,我俩谈谈。” 邹虞身边有两个女生,见是周鱼鱼都笑了,笑里别有深意。 “聊什么啊,你应该去找那些男生聊吧。”有女生讥讽道。 “没想到咱们专业最厉害的居然是你。”另一个女生接话。 这两个一唱一和,引得周围人也看了过来。 周鱼鱼闭了闭眼,脸色如冰:“两位同学,我与你们不熟,也没有心思和你们吵,我是来找邹虞的,你们要听就听,不听就别说话。” 这是第一次,周鱼鱼生气了。 “周鱼鱼,我俩不熟,有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邹虞,请你把帖子删掉,我并不是那种人,这帖子是在造谣!” 不等她回话,周鱼鱼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是叫谁来跟踪我偷拍我的,但是这种行为让人不齿。” “周鱼鱼,你说什么呢?你的事关我什么事?”邹虞依旧一副不冷不淡的样子。 也知道跟她说不出个什么来,周鱼鱼笑了笑道:“邹虞,你要是用这种手段,那就不是当初那个邹虞了。” 邹虞一愣,下意识地反问:“你以为你是谁?” 周鱼鱼不说了,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周鱼鱼就接到了顾之戈的电话。 “喂,你干吗呢?” “周鱼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她踢着路边的石子,不知道哪个音乐生在练声,乐声隐隐约约听出是《喀秋莎》。 顾之戈声音有些冷:“帖子,那些人那么造谣你,我马上就来找你!” “欸,你别来!” 顾之戈打开出租车门的手一愣:“你不想我来?” “不是,你来了也没用,他们就是刻意造谣。再说了你最近不是忙着实验吗?”周鱼鱼解释。 顾之戈看看自己手上的纱布,又问了一句:“你真不要我来?” 没有注意到他声音里的异样,周鱼鱼还在劝:“你真别来,我可以解决。” 刚挂完他的电话,小游的电话就来了。 “鱼鱼,论坛的帖子没有了!” 论坛上的帖子删除了。 周鱼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论坛管理员她根本不认识,干脆随它去了。 她给顾之戈发消息说事情进展,顾之戈反应淡淡的。 这件事情虽然淡去,但对周鱼鱼来说还是有影响的,现在她在路上总得要提防着有没有人跟着自己,幸好大家都很忙,没人管她。而且之前说的主持人比赛,她也没能去成,老师没有推荐她。 周鱼鱼没有失意多久,因为她发现顾之戈的不对劲了,电话不打微信偶尔回,态度开始冷淡。 他在生气,周鱼鱼知道。 上次没让他过来,周鱼鱼想着,这次自己过去就好了。 学校放假得早,周鱼鱼买了票回了北京,直接冲到了北理工。 正是盛夏,日光晒得人身上发疼。 他现在应该还在上课,周鱼鱼没有给他发消息,去了教学楼,一间一间教室找了起来。猛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棉,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清凉短裙,一双长腿尤其打眼,正在前面走着。 女人的直觉告诉周鱼鱼,跟着她可以找到顾之戈。 果不其然,林棉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小教室,站在后门望了望,最后看了眼表,不到十秒,下课时间便到了。 顾之戈从后门出来,背着包,拿着几本书,看到林棉并不惊讶,两人抬了个头,然后并肩走着。 周鱼鱼在拐角处看着,眼睛突然有点儿发涩,一颗心也开始咚咚打鼓起来。 她跟了上去,两人倒没有什么亲密举动,只是林棉一直说话,边说还边看顾之戈。 周鱼鱼觉得脚步有点儿虚,却暗暗让自己稳住,终于看到两人到了一栋男生寝室楼下,两人在门口说话。 林棉红裙飘飘,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之戈一直在点头。 正是白玉兰盛开的季节,偶有夏风习习,有洁白的花瓣飘到了顾之戈的头上。 他头发柔软,风轻轻一吹便拂起几根发丝,只是那花瓣怎么也吹不走,似黏住了一般。 林棉不缺人追,在主席这个位置上,认识的优秀男生也不少,但总觉得顾之戈不一样。 他长得好看,性格开朗,但总能把握住分寸感,不会越界。 林棉觉得,这样的人很适合当男朋友。 “有花瓣。”她轻轻开口,准备踮脚替他拿下,一个人冲了出来。 “顾之戈!” 顾之戈被吓了一跳,闻声望去,见是周鱼鱼,先是愣了一秒,然后下意识地伸出了双臂,稳稳地将冲过来的小鱼接入怀中。 周鱼鱼像只树袋熊一样趴在了他的身上,故作娇嗔:“顾之戈,你怎么也不来接我。” 顾之戈很实诚:“你没说你回来了啊?” 周鱼鱼掐他:“好好说话……” 伸手把他头上的花瓣拿掉,顺势往林棉面前一吹,周鱼鱼撩了一下自己留长的直发,哼了一声:“长这么高,头上有花我都要趴在你身上才拿得到。” 顾之戈:“不拿不就好了。” 周鱼鱼:“……” 别人听不懂,林棉还听不懂吗?只见她一笑,看着周鱼鱼,十分大方:“鱼鱼,你回来了也好,不然顾之戈这天天不让人省心的,有你管着他也好。” 周鱼鱼微笑着,听到这句话心里都快炸了,但还是转头问顾之戈:“你怎么了?” 没等顾之戈回答,林棉便抢着说:“嗐,你看看那手,实验烫伤,现在还有疤呢。还托我找计算机学院的同学,问他要干什么也不肯说,神神秘秘的。” 顾之戈咳了咳:“林棉,没事儿你就先走吧。” 林棉走了。 顾之戈还有课,周鱼鱼牵着他一起:“顾之戈,你们学校美女挺多啊。” “还好吧,没你好看。”顾之戈淡淡地道。 周鱼鱼被他逗笑:“那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谁?”他皱眉。 “你说呢,是不是我不回来房子都要塌了啊!”周鱼鱼声音不大,但带着冷冷的笑意。 “周鱼鱼,我还没和你生气呢,你倒打一耙是吧?” 周鱼鱼和顾之戈吵架了,两个人快一个暑假没有联系,上次这么大动干戈还是因为周鱼鱼选了上海的学校没有告诉他。 而这一次,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临开学前,周鱼鱼和白芝坐在一家大排档外面吃着烤鱼,鱼油滋啦滋啦地叫着,香气喷鼻。 “所以呢?你知道顾之戈对那个林棉没意思吧。”白芝给她翻鱼肉。 周鱼鱼摇了摇头:“那个女的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垂涎我家小顾已久,看着他的时候那双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幸好我家小顾定力好,才不为所动。” 白芝给她夹了块鱼肉:“你知道还跟人家吵什么?” 这话说得周鱼鱼不乐意了,她将筷子一丢:“我气的是那个吗?我气的是顾之戈不长眼,明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跟她走一起,你说他们男生到底干什么吃的?还让我来收拾,手受伤了也不告诉我,却让人家知道,我能不生气吗?” 周鱼鱼脾气永远那么火暴豪爽,就像这滋啦直叫的烤鱼一样,红彤彤又热辣辣。 “那你和那个邹虞的事儿不是也没告诉他吗?” 周鱼鱼哽住:“你到底是哪头的?” 白芝立马点头,端起杯子:“当然是你这头的啦!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事儿就准备这么算了?” 周鱼鱼吃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对!”两个女生又开始嘻嘻哈哈起来。 “你说这女生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我和林棉根本什么事儿没有,她还非要闹分手。”顾之戈坐在树下,和陈汶易一起下象棋。 陈汶易入了迷,想着下一步,没注意他说的什么。 说实话,顾之戈确实没想过自己会和自己的情敌坐一起下象棋,不过军师不在,也只能拉他了。 “嘿,我跟你说话呢!”顾之戈喊他。 “看得出来人家确实对你有意思,你也确实因为那个计算机学院的大神请了人家帮忙,又被周鱼鱼撞见,她能不生气吗?” 顾之戈一窒:“我……已经给她发红包感谢了,还准备把山东介绍给她,难道还不行吗?陈汶易,你是不是盼着我们分手,然后等上位啊?” 陈汶易落子,抬起头来:“那你还找我出来诉苦。” 顾之戈一脸黑线:“这不是没人吗?” 两拨人谁都没想到会遇见。 下象棋下累了,男生们到超市买东西。 吃烤鱼吃齁了,女生们到超市买东西。 “买这个吧。” “这个牛奶。”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两只手也不由得触碰上。 冤家路窄,正在吵架的小情侣在超市里偶遇,真是如偶像剧一般的情节呢。 看她满脸通红,顾之戈忍不住皱眉:“你又喝酒了?” 周鱼鱼也不服气,昂头:“关你什么事儿?”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最后居然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陈汶易拿着一盒酸奶正走过来:“这个怎么样……欸,你去哪儿啊?” 见顾之戈居然走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周鱼鱼莫名就觉得委屈,鼻子一酸差点儿就哭出来,幸好还是憋了回去,伸手拿了那瓶牛奶,付账离开。 “欸,鱼鱼。”白芝喊。 自从那次KTV一别,这两个人也好久没见了,一时间有些尴尬。 “他俩就是瞎折腾,你别操心。”陈汶易劝白芝。 晚上夜风也凉,白芝看着他就穿一件短袖,忍不住开口:“你别着凉了,你一感冒就不容易好。”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本以为已经放下了,可他的小习惯自己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陈汶易一愣,好久才“嗯”了一声。 周鱼鱼拿着牛奶在门口左等右等都没等来白芝,心情有些焦躁了,刚要给她打电话,转眼就看见已经走远的顾之戈走了回来。 哼,还是忍不住了吧。 周鱼鱼嘟起嘴,咳了咳,刚迎上去:“怎么,还是要找……” 顾之戈没看她,径直往里走。 周鱼鱼蒙了。 “顾之戈!”她跺脚喊。 人家这才转过来,慢悠悠地回了一句:“有什么事吗?” 周鱼鱼气得头发冒烟,直接冲了过去:“你是不是?是不是想气死我?” 他吐气:“是你要分手。” “你……好!你别后悔!”周鱼鱼咬牙,这次是真的走了。 她背影萧索,顾之戈眼皮跳了跳,吞了吞口水。 “走啊,不好意思啊,出来晚了,这个时候排队的人也多。”陈汶易钻了出来,伸手拍他。 顾之戈再望一眼,已经看不到周鱼鱼的身影了。 “鱼鱼呢?”白芝问。 “走了。”顾之戈双手插兜,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白芝看他这样,都忍不住上手打他了,又停下来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打男人不靠谱。” 陈汶易撞顾之戈:“还不追?” 男生摸摸头发,还是跟了上去,很快融入夜色之中。 白芝笑了,正准备走,陈汶易却想送她。 “很近的,不用送了。” 陈汶易没有说话了,夜风一吹,他瞬间打了个寒战。 好像是有点儿冷。 周鱼鱼到家的时候林晓萃和周年正在包饺子,见她回来了喊她一起吃。 “不吃,没心情。”她丢掉拖鞋,将牛奶丢进垃圾桶,直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气势汹涌,脸上明明白白写了几个大字:在生气,别惹我。 周年拿胳膊肘捅林晓萃:“嘿嘿嘿,看我们姑娘和你生气的时候像不像?简直一模一样啊!” 林晓萃白眼一翻,推了推他,伸手在围裙上擦了几把,突然开了门出去。 她敲了敲对面的门。 顾华开的门,见是她,很识趣地喊了熊静。 两个妈妈会合。 林晓萃:“警报,鱼鱼很生气。” 熊静:“警报,小戈也没回来,看来两个人没在一起。” 两个妈妈在门口叽叽咕咕,爸爸们看不过去了,凑了过来。 “你们俩这样有意思吗?直接问孩子们不就行了?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周年建议道。 顾华也表示赞同:“对啊!天天晚上跟接头一样在门口守着,怪奇怪的。” “你懂个什么?” “走走走,别妨碍我们商量,人家孩子的事情咱们大人不能多问,隐私知道吗?”林晓萃说得头头是道。 周年不敢说话,还是顾华胆大:“那你们还给人家把嫁妆彩礼都安排好了。” 林晓萃:“熊静你来管他……” 顾之戈跟在周鱼鱼后面,看着她一路上跺脚三十五次,踩树叶二十六次,大喊“顾之戈浑蛋”五十二次,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儿,结果刚一回来就看见几个大人叽叽喳喳讨论的场景,愣了几秒。 “您几位又开会呢?” “哎呀……边玩儿去……别打扰我……” 还是顾华最先反应过来,声音也大了起来:“呀,是儿子回来了!是儿子回来了!” 几人这才猛地分开,有些尴尬。 “哎呀,这个天气真热哦,出来遛遛弯,周年我们回去。”林晓萃不自然地进了屋。 周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了门。 四个人,没一个会撒谎的。顾之戈摇摇头,开门进屋。 第二天,林晓萃带着周鱼鱼出门的时候,正好熊静和顾之戈也一起出来。 四个人打了个照面,纷纷“嘶”了一声。 周鱼鱼眼睛有点儿肿,看了顾之戈一眼立马低下了头,自己按了电梯。 “妈,走了。”她喊。 林晓萃面露难色,看了看熊静,后者慌忙挥挥手,让她们先走,自己再搭下一趟。 熊静看了眼顾之戈,指了指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之前她们不让两个孩子相处,现在反倒反过来了,两个孩子让她们俩连话都不敢说了,还真是百因百果。 几个人的目的是一样的—王府井,其实是林晓萃和熊静约好的,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出来让他们好好聊聊,现在看他们这状况,倒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鱼鱼,来看看衣服吧。”林晓萃说。 周鱼鱼看着手机,没什么心情:“你自己看吧。” 白芝突然给她发了个消息,说军师出事儿了,让她赶紧过来。 她回了个问号过去。 熊静带着顾之戈在男士区域转了转,装作偶遇的样子走了过来。 “哎呀,你们也买衣服啊?”熊静假装惊讶。 林晓萃干笑:“呵呵呵,对啊,咱们真有缘分哪。” 两个妈妈说得起劲,后面两个娃却都只低头看手机。 正在这时,一个女人一手拿住了林晓萃看上的衣服。 “老板,这件衣服包起来。” “欸,等等,我也看上了。”林晓萃喊道。 听见这声音,周鱼鱼刚觉得有些耳熟,就听见有人开口喊。 “妈,你慢点儿。” 居然是陈汶易。 “你们怎么在这儿?” “你怎么在这儿?” 三人异口同声。 “这不是陈同学吗,你好啊。”林晓萃认出了陈汶易。 “原来是同学啊。”陈妈妈热情地招呼。 “可不嘛,你家孩子好啊,之前有个寒假一直给我女儿补课呢,真是多谢了。”林晓萃笑着道谢。 陈母想了想,反应过来:“噢,原来展展说的那个姐姐就是你女儿啊,我说呢,我家小易那个寒假天天早出晚归的,原来是帮你家女儿补课啊,真是的,这孩子对我都没那么上心过。” 这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了,熊静默默看了眼后面的陈汶易。 “妈……你别说了。”陈汶易拉她。 陈母也住了嘴:“不说那个,既然遇到就是有缘,那我看要不然他们孩子自己去转,我们三个一起逛。” 两个妈巴不得让两人相处相处解除误会,慌忙点头。 妈妈们走远了,白芝的消息也回过来了。周鱼鱼脸色一下就变了,看着两个男生,声音僵硬:“军师家出事儿了。” 白芝本来不知道军师回来了,只是今天出去的时候意外发现军师一个人站在她家楼下,神情肃然,好像憔悴了许多。 “军师!”白芝挥手喊他。 军师转过头,白芝跑过来,跑近了才发现他手臂上的黑袖章。 白芝愣了,突然一下反应过来,知道他为什么能突然回来了。 “白芝,你好啊。”他扯出一丝笑容,也不知道熬了多久,嘴唇都裂开了口子。 “你……” 他是笑着的,眼泪却流了下来:“白芝,我没有爸爸了。” 白芝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军师家是个简单的三口之家,爸爸早年间拉货赚钱,妈妈是社区的工作人员,两口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老实肯干,给家里攒了些钱。想着等军师能赚钱了就退休,在家等着抱孙子,没想到这才一年,军师爸爸却在拉货途中出了车祸…… 一个醉驾司机逆行,连着撞倒几辆车和好几个行人,新闻里还播报了好久。 谁也没想到,被撞的车里就有军师爸爸。 几个人赶过来的时候,看着军师家已经布置成灵堂的样子,当初大家在这里一起制订减肥计划的时光还历历在目,如今…… 军师跪在当间,白芝在沙发上安慰着军师妈妈。 看着遗像,周鱼鱼没憋住哭了出来,一旁的两个男生也红了眼眶,低下头去。 当初军师减肥期间,几个小伙伴在他家里闹腾,军师爸爸也是乐呵呵的,系着围裙给几个孩子做饭洗水果,时不时还唠叨军师几句,军师都只哼几声,并不还嘴。 袁志、方启他们第二天也来吊唁了,几个人在白事宴上也帮着忙里忙外,没把自己当外人。 军师这几天几乎没睡,吊着俩黑眼圈,给几个人谢了一次又一次。 几个人看着军师这样子,心里不好受。 举行完葬礼,其他人走得差不多了,顾之戈留在墓地和军师站在一起。 “还行吗?” 军师低着头,气色阴郁:“不行也得行。” 顾之戈伸手捶他的肩膀:“有我们呢,别担心。” 顾之戈劝:“去休息会儿吧。” 军师却摇了摇头,神情木然:“顾之戈,我休息不了了,现在这个家就只剩我来扛了。” 顾之戈喉头一滚,将酸涩感强行压了下去。 军师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了,谁也劝不听,几人急得直打转,聚在一起商量。 “要不打晕了让他睡?”周鱼鱼出馊主意。 白芝摇头,刚想推她,却看见顾之戈望过来的眼神,只能收了手。 “我有个办法。”顾之戈突然开口。 几个人凑过来:“什么办法?” 他却不说了,直勾勾地看着周鱼鱼,害得其他人也望了过来,把周鱼鱼都看毛了。 别人不知道,周鱼鱼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行行行,咱们的架先不吵了,顾之戈你赶紧说!” 顾之戈这才凑了过来,低声道:“你们还记得我们上次去重庆吗?” “记得。” “那个见义勇为的大叔你们还记得吗?我当初说他很眼熟。” 几个人皱起眉头,似乎在回想。 周鱼鱼最先反应过来,一拍手掌:“军师爸爸!他有点儿像军师爸爸!” “没错!” 白芝也欣喜过望:“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找他,让他劝劝军师。” 顾之戈点头。 “但是我们去哪儿找他?”陈汶易问。 只见顾之戈往后一靠:“我当初早就找他拿过名片了,想着好好谢他,没想到现在派上用场。”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走!”周鱼鱼跳起来。 几人各忙各的,好说歹说把军师架上了飞机,几个小时后落了地。 周鱼鱼早就和那个大叔通了电话,知道他是朝天门游船上的一名工作人员,几个人也不耽误,直冲过去。 因为路线原因,几人放弃地铁坐了公交车,正是酷暑,车上人虽然不是很多,大都昏昏欲睡着。 顾之戈和周鱼鱼虽然冷战中,但顾之戈还是占据了她身旁的位置。 车晃来晃去,刺眼的阳光晒得人眯眼。 “顾之戈,借我靠靠,不准拒绝。”说完,她直接倒在他肩膀上。 顾之戈看着她这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又往下坐了坐,让她靠得舒服些。 白芝最后一个上来,就剩陈汶易旁边没有人坐了。 她愣了愣,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站着,坐了过去。 白芝朝他微笑一下,并不说话。 现在这情形和那次送她回去很像,只不过那时候她坐在里面,一脸愁眉不展。 而现在她开朗不少,满面的笑容,像开了一朵花。 陈汶易有些晕,摇摇晃晃的。 这次,他又倒在了她的肩膀上。 陈汶易靠过来的时候,白芝愣了愣,回头看了一眼,不敢动弹。 正好现在有人下车,军师身旁的位置空了出来。 “等会儿。”白芝说。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将陈汶易的脑袋扶了起来,慢慢靠在了靠背上,见他还没醒,她这才大舒一口气,起身坐到了军师旁边,轻轻和他说话。 陈汶易醒了,从她伸手扶他的时候就醒了,之后再也没睡着过,他睁开眼睛,悄悄看了眼对面的两人。 军师依旧脸色苍白,白芝和他说话,连手带脚地比画。应该是被她的动作逗乐,军师笑了笑。 一下车,窒闷的燥热扑面而来,差点儿没把人晒化。 “真是烤炉啊烤炉。”顾之戈摇头。 周鱼鱼竖起大拇指:“敢暑假来重庆的人,都是勇士。” 生怕几人晒化了,周鱼鱼还是带着大家先去来福士躲躲,等凉快些再出来。 几个人进了一家冰粉店,在重庆的夏天,这是最解暑的饮料了。 店里人很多,点单、报单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鱼鱼自告奋勇去端东西,白芝也跟去了,就剩三个男生。 “行了,等去见了他你就知道了,别苦着脸了。”顾之戈劝军师。 军师脸色蜡黄,也没有精神答话。陈汶易还想添句什么,却听见那边连着两声尖叫,好像是周鱼鱼和白芝的声音。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一齐冲了过去。 第十一章 鱼,我所欲也 周鱼鱼排在人家后面端冰粉,她逞能端了两碗,白芝端一碗跟在她后面。 只是她前面不知道谁打翻了一碗,“啪嗒”一声瓷碗碎裂。 周鱼鱼忙着跟白芝介绍碗里的佐料,听这声音吓了一跳,脚一抬就踩到了地上的水,一打滑就要摔下去。 “鱼鱼!” 白芝拿另一只手抓她,谁知道人没拉住,反而连着她一起扑通坐下去。 冰粉噼里啪啦倒了一地,惹得惊叫连连。 “周鱼鱼!” 顾之戈冲上去一把拉起她,左看右看。 陈汶易和军师几乎同时一左一右拉起了白芝。 白芝被两人架起来,还有些蒙,只听陈汶易责备起来。 “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小心,手都划伤了。” 白芝的手掌被碎片划破,正流着血。 白芝虽然被吼得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出声。 “是我是我,是我不小心,不好意思。”周鱼鱼连连道歉。 “周鱼鱼!”人群中突然有人喊。 闻声望去,一个有些壮的男生站在一旁,惊喜地看着周鱼鱼。 “蔡正武!” 陈汶易和军师带着白芝去处理伤口了,顾之戈一边喊老板一边帮忙收拾地面,周鱼鱼摸着腰肢和蔡正武说话。 “可以噻你,越长越好看了,北京还是养人哈。” “应该是我养她才对。”顾之戈坐了过来,伸手搭在周鱼鱼的椅背上,十分嚣张的样子。 周鱼鱼白了他一眼。 “男朋友啊!”蔡正武昂头。 不等周鱼鱼回答,顾之戈直接伸出手,礼貌笑道:“顾之戈。” “蔡正武,我是周鱼鱼……” “我知道。” 蔡正武干干一笑,却看到了顾之戈手背上的疤,眼神一惊:“不得了了哟周鱼鱼,这是你打的啊?你啷个还这么凶?” “不是我打的,我哪儿打过人?”周鱼鱼睁眼说瞎话。 “不是她,是做实验不小心。” 蔡正武凑过来:“什么专业啊?” “机械工程。” 男生啧啧嘴,有些好奇:“可以,你们这个专业……” 这蔡正武本来就话多,顾之戈也是个会说的主儿,两人侃天侃地侃大山,倒把周鱼鱼忘得一干二净。 直到她听见对面的傻小子特别认真地问了一个问题,嘴里的冰粉都差点儿喷出来。 “顾哥,你既然是老北京,那你们祖上是不是周口店北京猿人啊?” 顾之戈忍住想要回他“你全家北京猿人”的冲动,干笑一声:“不是的。” 最后周鱼鱼都听不过去了,连催他走。人家还不情不愿地,一走三回头的模样,嘴里直念叨让顾之戈不要忘记下次带他到北京转转。 周鱼鱼白眼都翻上天了,指着顾之戈:“嘿,我说你……” “周鱼鱼,你莫欺负顾哥哈,你这么凶。”蔡正武又杀了个回马枪。 周鱼鱼深吸一口气,跳起来要打他,被顾之戈一下按了回去。 顾之戈伸出手臂把小姑娘圈在自己和墙壁之间,似笑非笑:“怎么样,还敢和顾哥我提分手吗?” 嚣张啊!放肆啊!张狂啊! 周鱼鱼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这哥们儿怎么样?” 顾之戈挑挑眉,并不松开手:“是个爷们儿。” “那你还吃他们的醋。” 顾之戈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声音都软了些:“我是气你什么都不跟我说。” 周鱼鱼躲了躲,连忙求饶:“好好好,是我的错,我以后什么都跟你说,那你也要答应我,离她远点儿!” 少年松开手,双手抱胸:“她?谁?” 小姑娘又龇牙咧嘴上来打他:“你说呢!” 顺手将人抱在怀里,顾之戈轻轻亲了她一下:“行,我以后见到林棉就绕道走。” 周鱼鱼才哼哼唧唧地笑了。 小情侣腻歪一阵,另外三人也回来了,现在时间刚刚好,几个人就在码头买票上了游船,吃了点儿东西就直奔二楼看表演。 演出已经开始了,几个人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周鱼鱼一眼就认出当初那大叔了,舞台上他和几位汉子身穿白色汗衫,腰系大红色腰带,打着赤脚,前后排列站好,整齐一致地做着划船的动作,伴随领头者一声高亢的歌声,川江号子就喊起来了。 “嘿唑嘿,我们穿恶浪哦!” “嘿唑嘿,一起迎激流哦!” “嘿唑嘿,大家齐心协力!” 川江号子是方言,军师其实听不太懂,却红了眼眶。他终于知道大家带他来这儿的目的,那位大叔的样子和爸爸并没有非常像,只是身形和眉眼相似,笑眯眯地大声唱歌的样子,和他爸爸像极了。 表演结束后,大叔过来招呼大家坐下休息,桌上摆上些零食小吃,喝茶赏夜景。 “吃吃吃,这些都开胃,你们小年轻多吃点儿。”大叔热情地吆喝着。 众人也笑嘻嘻地接话。 只有军师不说话,直勾勾地看着人家。 大叔咳了几声,转头看着他:“男娃儿家家的,哭兮兮的像啥子样子!你要记到,不论遇到啥子事情,都不要放弃。就像我,原来是朝天门的纤夫,那个时候就干点儿体力活养家,结果国家发展越来越好,现在也不需要我们这些纤夫了,我就下岗了。” 此刻游船正经过洪崖洞,夜晚的洪崖洞橙光莹莹,吊脚楼群高高低低,依山而建,映得嘉陵江面层层叠叠,若隐若现,让人仿佛置入仙境。 军师抬头看了眼,哽了哽,刚想接话,只听大叔一拍桌子又接着说:“结果天无绝人之路!我还可以在这个船上唱点川江号子,每天喝点酒看看嘉陵江江景,现在觉得,我真的混得可以。” 其他人都笑,军师也低低地笑了。 大叔喝了口茶,拍拍军师的肩膀:“小伙子,要做出成绩来,让你爸爸看看,让他为你骄傲。” 就这么一句话,军师压抑这么久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他不想让人看见他哭,起身离开。 没人去追,大家都知道要给他时间发泄。 顾之戈转头看夜景,江风吹得他心神荡漾,有点儿不知所以。 “我们大重庆怎么样?”周鱼鱼凑过来贱兮兮地问。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笑了笑:“好看,一方山水养一方人,难怪你这么好看。” 周鱼鱼娇嗔:“又开始臭贫。” 他却一本正经:“来这儿不敢说假话,怕人打我。” 周鱼鱼哼了一声:“现在晓得我们为什么那么凶了?” 那边大叔听见了,慌忙接话:“对头对头,不仅要长得乖,还要凶,这才是我们重庆的妹儿!” 顾之戈给大叔添茶,一脸无奈:“叔,您就别助长她气焰了,已经够凶的了啊!” 大叔哈哈直笑,黄豆吃得嘎嘣嘎嘣响。 夜渐渐深了,大家各自回了船上的房间休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汶易躺在床上没有任何睡意,翻来覆去,还是起了身。 船舱很安静,他到处转着,走到了船头。 “你能不能去睡会儿,算我求你了。”白芝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有人接话。 陈汶易眼皮一跳,静静走了过去,只见军师坐在舱板上,白芝蹲在他旁边。 “白芝,不瞒你说,我在部队这一年最爱的事情就是睡懒觉,每天早操哨响的时候是我最恨的时候,我恨不得自己生病了,能再睡会儿。” 他转过头看她:“但是,我现在睡不着了。我总觉得,这是我爸在惩罚我呢,在惩罚我把高中三年还有这一年的懒觉全部给他,让他睡一会儿,我来守着这个家。” 他声音哽咽了,眼圈也红了。 白芝也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地掉:“军师你别这样,你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军师抽抽鼻子,抱着自己的膝盖:“我不能像以前那样了,我要踏踏实实的,好好熬过这一年,争取得到名额考军校,让我妈过好点儿。” “好,你说得特别好。但你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儿?” 他摇摇头,这次是真哭了出来,结结巴巴:“可……可我睡不着,我一闭眼就想到我爸……” 陈汶易正想出面一同安慰,却看见白芝泪如雨下,一把抱住了军师:“没事,没事,有我在这儿呢。” “你别紧张,放松点儿。”白芝抹抹眼泪,拉过他抱着膝盖的手。 白芝牵着军师,坐在旁边,轻轻开口:“还记得咱们学校广播站每次放学放的歌吗?我唱给你听,你睡吧。” 军师歪着脑袋,手还紧紧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看昨天的我们走远了 在命运广场中央 等待 …… 白芝唱着,军师慢慢闭上了眼睛,脸上的泪痕未干。 身旁人呼吸均匀,终于是睡着了,白芝也不敢动,抬头看了看天空,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陈汶易看见军师的头靠到了白芝肩膀上,她微微一颤,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他突然喉咙发干,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第二天一行人去坐长江索道,游客不多,周鱼鱼和顾之戈站一边,另外三人站一边。 “他们怎么了?”顾之戈悄悄问周鱼鱼。 周鱼鱼“嘶”了一声,低声回道:“我也不晓得啊,气氛怪怪的。” 顾之戈懒得继续问了。 周鱼鱼只好找了个话茬:“芝芝,你转专业的事儿怎么样了?” 白芝眼睛从窗外风景移回来:“挺难的,不过我还是想试试。”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就说。”陈汶易接话,语气听不出喜怒。 白芝看了他一眼:“好,谢谢学长。” 重庆一行之后,大家又都投入了各自的生活中,忙碌却充实。 帖子的事情似乎没有人再提起,当初顾之戈找人帮忙,本想找到发帖者的IP地址,谁想到那个发帖者好像有防备,怎么也查不到。没有办法,他只得后退一步,查到了管理员的IP地址,联系管理员删帖。 “那个管理员那么好说话吗?”周鱼鱼问过顾之戈。 顾之戈正在一旁画着他的电路图纸,随口回道:“那当然了,我这口才。” 看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顾之戈默默瘪嘴,真要那么容易就好了,当初自己可是拿了全部奖学金出来。 自那之后,周鱼鱼和邹虞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了,一直没有交集,直到大三下学期。 到了大三,不少同学就开始参加一些活动了,为之后打好基础,也通通人脉。 早就说当地知名记者李可要来,可周鱼鱼没想到他会来自己的教室。 “各位同学好啊!”李可打招呼。 李可在圈子里一直很有名,跑过汶川灾区,写过边疆风光,手持笔杆子,言辞犀利,社会认可度很高。 这样的人物,大家也崇拜不已,一阵欢呼。 李可和大家问了好,又回答了些大家的提问,最后才说明了来意。 “我这儿有个活动,在重庆的一个小乡村,条件不是很好,我希望当地的情况如实报道出来,让更多的人去帮助那里失学的小朋友。因为时间紧急,我需要一些有过类似经验的同学和我一起,有类似深入贫困地区经历的又有兴趣的同学来这位学姐这儿报下名。” 李可指着门口,陶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报名表。 陶颖现在在李可所在的电视台当实习生,周鱼鱼是知道的。 有不少人上去报名了,周鱼鱼也去了,要知道能和李可这样的名记者一起共事,是非常难得的实习机会。 “我们需要有类似经历的同学哈。”陶颖提醒。 很幸运,周鱼鱼在高一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个送温暖的爱心下乡活动,当时她去的就是贫困山区。 周鱼鱼报了名,低声和陶颖说话,笑嘻嘻的。 一抬眼就看见座位上的邹虞看着自己,周鱼鱼心一跳。 当天晚上,周鱼鱼和顾之戈打电话。 顾之戈预测:“她第二天就会来找你。” 周鱼鱼夹着手机笑笑:“那我怎么办?” “你少来!你肯定早就想好了,还跟我装。” 周鱼鱼乐得直拍大腿。 刚想再问些什么,只听那边天津喊了句:“顾哥,主席找你。” 周鱼鱼的警报拉响:“顾之戈!” “山东!” 山东的声音雄厚:“哥,林棉找你,你叫我有啥用?” 顾之戈“嘿”了一声:“给你机会追人家还不愿意,你就帮我个忙,跟她说我搬到外面去住了。” 山东这才趿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去了。 那边周鱼鱼良久才懒懒地说:“哟,行啊顾哥,大义灭亲哪!” 顾之戈跷着二郎腿啐她:“去去去,亲什么亲,要亲也是你亲。” 周鱼鱼:“……” 邹虞是在上镜课之后来找周鱼鱼的,两个人都穿着正装,脸上也化着淡妆,有种双方会谈的架势。 “周鱼鱼,你跟陶颖很熟?” “还好吧,她是我学姐。” 邹虞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和她说说,虽然我没有去山区的经验,但你应该知道我的能力。” “是,你是很有能力,但你来找我是不是找错了?”周鱼鱼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喝咖啡。 跟顾之戈在一起久了,别的没学会,贱兮兮的本事倒是学得像模像样的。 “我和她不熟。” 周鱼鱼点点头,若有所思,过一会儿才道:“邹虞,我记得当初在艺考的时候,我每次看见你在课堂上泰然自若、口若悬河的样子都觉得好羡慕,心想这个女生真的好厉害。直到—你在论坛造谣,才让我觉得自己当初太单纯。” 邹虞听罢脸色一窒:“周鱼鱼,谁说那是我……” “好了,咱们专业也就这点人,这都一年多了,早就有人告诉我了,之前的照片我不知道你哪儿来的,我和校友聚会的那些照片不就是你找人收集的吗?” 邹虞吸了口气:“我是看了些你的照片,可帖子不是我写的,更不是我发的。” “行,你不承认也行,那咱们今天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周鱼鱼起身要走。 “等等……你……到底怎么才肯帮我?” “很简单,承认你做过的事情。”周鱼鱼笑。 邹虞这个人,有自己的骄傲。她很优秀,但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可以放下一切。 她站了起来,双手叠好,恭恭敬敬地向周鱼鱼鞠了一个躬:“周鱼鱼,对不起,之前的照片是我无意看到的,之后是我找人特意拍的你。” “那发帖人是谁?” “一个计算机学院的男生,我不能说。” “不说算了。”她又要走。 邹虞脸一僵:“我的一个追求者,我利用了他。” 周鱼鱼跷着二郎腿,默默听完这一切,还是不说话。 良久,她才问道:“邹虞,我到底怎么你了?你要这么针对我?” 邹虞看着她:“因为当初艾老师和我说了一句,她觉得你身上这股韧劲我没有,要我向你学习。” 艾老师是当初她们集训的时候的正音老师,周鱼鱼被她骂得最惨。 “就因为这个?” 邹虞点点头。 她吞吞口水,正准备又说,周鱼鱼开口了:“行,那就这样。” 其实周鱼鱼还是挺欣赏邹虞的,一来她确实基本功扎实,在专业上无人能比,二来有她在,自己也确实更有竞争的动力。 再旧事重提挺无趣的,周鱼鱼没那个闲心。 陶颖也知道邹虞的能力,带上一个好学生也不算坏事儿,而且活动多一个人也没太多影响。 事实证明,这一次山区活动的确很有影响力,在李可的带领下,关于山区的报道,不仅登上了报纸头条,甚至还做成了电视节目,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越来越多的人关注这片土地和在这里生活着的人。 周鱼鱼也因为这次活动出现在大众视野,获得了一些关注度,后来又参加了一些小型主持人比赛,因为表现不错圈了一波粉。 大四实习,周鱼鱼被推荐去参加一档新人主持人大赛节目,因为她本身就有了关注度,加上积累过不少经验,最终闯入了决赛。 这次大赛的前三名有进入当地上星卫视工作的机会,这样的好机会谁都不想放过,都咬紧了牙关往前冲,周鱼鱼几乎住在了电视台。 顾之戈那边也没有闲着,依旧捣鼓着他的电子作品,因为在全国机械创新设计比赛中,他和室友们组成团队参赛拿了个银奖,几人一毕业就进了一家大型电子公司,每天忙得脚不着地。 偶尔,顾之戈还是会抽时间来看周鱼鱼,两个人见面了也是待在一起各自忙着手头的工作,不说话也很满足。 过关斩将,周鱼鱼和其他四名参赛者来到了总决赛,争夺前三名。 第一轮,周鱼鱼和一个男生对决,考题是图片现场讲解,时长60秒。 面对图片上的港珠澳大桥,周鱼鱼立意颇深,她不仅放眼于珠海三角洲的快速发展,更阐述了这座大桥的深层意义,它不仅加快了三地之间联通的速度,更拉近了两个特区与大陆的距离,这种意义是划时代的,将对手成功PK。 接下来的新闻评述的精彩表现也让她顺利晋级,目前场上还剩两人。 周鱼鱼和邹虞,决出一二名。 下场准备时,周鱼鱼呼着气放松,突然看到了观众席上的顾之戈,他坐在那里,给她比了一个心,她一下就笑了,也没那么紧张嘛。 最后的三分钟演讲,邹虞先上。她站在舞台中央,侃侃而谈自己的出色经历,不管再艰难的情况也坚持了下去,表达了自己想要成为一个媒体人,为大众传播事实,挖掘真相的决心。 三分钟完毕,台下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轮到周鱼鱼上台。 灯光有些亮,几百位观众坐在下面,他们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也包括顾之戈。 周鱼鱼笑了,慢慢开口:“各位好,我是主持人周鱼鱼。其实主持人这个名词对于曾经的我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我几乎想都不敢想,因为那时候的我连普通话都说不好。是我的学姐让我被这个职业璀璨的光芒吸引,引领我走上这一条路,也感谢我的家人,在我身边一直支持我。 “我是一个平凡的人,但作为一个主持人,让我变得不再平凡!是它让我见证了无数值得铭记的时刻,国之大事,众生百态,质朴真情,每一帧画面每一句台词都让我热泪盈眶,我愿意用我手中的话筒去传递我最真实的感受,保持着对这个职业的敬畏之心,用初心对待每一个新闻事件,为真相说话,为事实发声……谢谢大家,我是主持人周鱼鱼。” 颁奖完毕之后,比赛主持人采访周鱼鱼:“那周鱼鱼,我听说今天你的男朋友也来了?” 周鱼鱼娇憨地笑了,伸手指顾之戈的方向,导播切了镜头,观众席一阵起哄。 主持人也是不嫌事儿大,甚至直接把顾之戈请到了台上。 顾之戈也不忸怩,大大方方地站到周鱼鱼旁边。 “小伙子挺帅啊!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是顾之戈,来自北京。” 主持人点头,又开始挑事儿:“听说你跟我们节目组的金主爸爸有点儿关系。”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乐。 顾之戈还点点头:“是的,我是咱们赞助商华新企业的机械工程师。” “不得了,这么年轻就是工程师了,那我们周鱼鱼同学可真有眼光。”主持人还接着调侃。 “我有眼光,我有眼光。”顾之戈慌忙回道。 观众又是一阵大笑。 “那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两个人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对方说的?” 这么一问还真问住了两个人,这一环节也没彩排过啊。 顾之戈看着周鱼鱼,她抱着银色的奖杯只是笑,笑眼还似当初那个小姑娘。 “你好,周鱼鱼,我叫顾之戈,很高兴认识你。” 周鱼鱼拿起话筒,抬眼看他,他成熟不少,但眉眼依旧少年。 “你好,顾之戈,我的‘鱼’生,请多指教。” 番外一 小鱼吃虾米 周鱼鱼的预产期快到了,但是她依然坐不住,挺着个大肚子到处跑,她已经快一周没有出门了,再不出门她会被憋坏的。 熊静实在害怕她出事,便跟着一起去。 “哎哟,妈,你就别担心了,我没事儿,就是出来买杯奶茶,能有什么事儿?”周鱼鱼念叨着。 熊静摇头:“那可不行,你忘记上次你出去吃火锅被逮住的事情了?我必须得守着你。” “哎哟,妈……”周鱼鱼还想接着说。 熊静掏出电话:“鱼鱼不听话,我打电话给儿子……” 听到顾之戈,周鱼鱼立马缩了:“好好好,跟着就跟着,别让他知道了,不然又得抓着我念,我耳朵都要起茧了。” 熊静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两人踏进奶茶店。 奶茶店的人见是孕妇,慌忙让了位,周鱼鱼伸手:“不用,你们喝,我打包回去。” 奶茶小哥给周鱼鱼推荐了不少,她嘴馋不已,就随便点了一款,刚伸手接过,想起熊静还在这儿。 “妈,你尝尝,这可好喝了。” “不用不用,我都这身材了,不喝这玩意儿。”熊静摆手。 “哎呀,你试试嘛,很甜的,我儿子可喜欢喝了,你尝尝。”周鱼鱼不死心。 熊静一脸黑线:“怕是你喜欢喝吧。” 还是拗不过,熊静只得尝了一口,点了点头:“嗯,好喝。” 周鱼鱼笑,刚想自己喝,她肚子里的儿子就不配合了,阵痛来袭。 “不爱喝就不爱喝嘛,你踢我干什么?”周鱼鱼咬牙。 “哎哟,鱼鱼咋了?”熊静慌了。 周鱼鱼手里的奶茶掉在地上,朝她笑了笑:“妈,叫顾之戈。” 那天,被出租车拉走的时候,周鱼鱼嘴里还一直念叨着“我的奶茶我的奶茶,生完后一定要喝奶茶”。 顾之戈赶到医院时,身上的西装都没换下来。今天是他们公司新产品发布会,他刚准备上台,就接到了电话,什么都顾不上就赶了回来。 “怎么样了?”顾之戈冲进产房。 “顾之戈,你个瓜娃子(笨蛋)!”周鱼鱼躺在产床上,声嘶力竭地叫着。 顾之戈腿都软了,一下扑到她床前握着她的手,声音颤抖:“鱼鱼我来了我来了,别害怕。” 周鱼鱼疼得满头大汗,直接吼他:“你来干啥子!你走你走!都是你!” “啊……好好好,我走。”顾之戈也吓蒙了,语无伦次地要走。 周鱼鱼抓他抓得更紧,疼得他几乎要叫出来。 “顾之戈,你是个猪吧,我要死了!” 产房里不止周鱼鱼一个人,但就她一个人发出石破天惊的叫声。 几个家长也急得直转圈,一直在旁边支着儿: “鱼鱼啊,呼吸呼吸!” “幺女儿没事儿没事儿,爸爸在这儿。” …… 一群人就像无头苍蝇围着周鱼鱼。 周鱼鱼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眼泪涟涟,伸手抓顾之戈,虚弱地哀求:“顾之戈,我不想生了,我要回家。” 顾之戈眼圈也红了,抽抽鼻子,居然当了真:“不生了不生了,我们回家。” 说干就干,他竟然拉着周鱼鱼要起来。 几个家长都快疯了,疯狂压制住他。 “儿子儿子,淡定淡定!”熊静喊。 “生生生,顾之戈你旁边歇着去,尽捣乱。”林晓萃也一头黑线,把他推到了一边。 正好医生也进来了,轰走了几人。 “已经开了五指了,再等一会儿就可以了。”医生出来宣布。 几个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顾之戈更是紧紧绷直了身子,靠在墙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鱼鱼终于被推进了产房。 等到孩子呱呱坠地之际,一直绷着一根弦的一群人才终于大呼一口气。 墙边的顾之戈更是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直接拿着西装抹起泪来。 林晓萃早就眼泪哗哗了,现在才坐在位置上哭起来。 周年也在一旁抽泣。 熊静看着这一切也湿润了眼眶,抽抽鼻子。 于是乎,周鱼鱼被推出来一睁眼就看到一群人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 周鱼鱼声音有点儿虚弱:“干什么,我还没死吧。”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闭嘴,闭嘴。” 一群人叽叽喳喳,只有顾之戈不说话,眼圈红红的。 “顾之戈。”周鱼鱼突然喊。 几人这才给顾之戈让出一条道来,让他走上前来。 看出来他哭了,脸色也不太好,周鱼鱼这时倒是笑了,温温柔柔地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我没事儿,你别哭。” 感受到她的体温,顾之戈终于反应过来,死死捏紧,默默回了句:“咱以后都不要孩子了。” 在给儿子取名字这个事情上,大家分歧有点儿大。 熊静觉得要取一个霸气一点的名字,展示顾家风范。 林晓萃却觉得一个内敛又有内涵的名字才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就为这事儿,两家人开了几次家庭会议了。 周鱼鱼抱着儿子开口:“我没什么意见,小名我已经想好了。” “什么什么?”几个人凑上来。 周鱼鱼一脸正经:“虾米,顾虾米。” 众人:“……” “那我觉得还是顾谕比较好。”林晓萃说。 熊静摇头:“顾天龙有什么不好听的?” 一直没说话的顾之戈突然说话了:“爷爷有取名字。” 说到这个,大家都不说话了。 顾老爷子在半年前去世了,八十岁的高龄,也算喜丧。 “顾声希。” 大音希声,顾老爷子的用心大家都知道了。 周鱼鱼也抬起头:“就听爷爷的,虾米就叫顾声希。” 那天晚上,把顾虾米哄睡之后,周鱼鱼突然问:“顾之戈,你有没有后悔过?” 顾之戈拿着iPad听相声,抬起头来:“后悔什么?” “如果我们当初真的一毕业就结婚,而不是订婚后拖个几年,说不定爷爷就能看见虾米了。”周鱼鱼有点儿伤心,抽了抽鼻子。 说起这个,两个人都心情沉重,但顾之戈还是放下手里的东西,默默从后面抱住了她,细声劝慰:“那时候我忙着边工作边读研究生,你刚到台里,实在没有时间考虑结婚,就算结了那时候我们也不会有心思要虾米。爷爷去之前告诉我,我能把你拐到顾家他已经很高兴了,咱们也算尽孝了。” 周鱼鱼一愣:“也是,爷爷估计早就想叫我孙媳妇儿了。” 顾之戈双手捧着她的脸,一本正经:“我还记得,你搬来的第三个月,我爷就和小区的爷爷们说遍了,你是他的孙媳妇儿。” 周鱼鱼:“我该说谢谢吗?” 顾虾米百日宴那天来了不少人,周鱼鱼在一群人的注视之下把穿戴得可可爱爱的奶娃娃抱出来的时候,底下人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白芝第一个冲上去,就差没把娃抢走了。 周鱼鱼打趣她:“喜欢啊,等你家军师读完军校,你俩也生一个。” 白芝不接话,只娇羞地打她,接着玩虾米去了。 待客有两家父母忙着,虾米有白芝看着,周鱼鱼一身轻松,刚想去找顾之戈,他却一手拉过自己,往阳台走去了。 外面清净不少,两个人靠着栏杆。 顾之戈看向旁边的绿植问:“周鱼鱼,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在这里摆上一排盆栽吗?” 周鱼鱼想起,本来这阳台上是没有花草的,居然是他养的吗? “为什么?” 顾之戈拉住她的手,笑了笑:“因为每次在阳台听相声,教你念书的时候,我都会偷看你,我怕你看见,就挡一挡。” 这个理由让周鱼鱼失笑,她抓抓顾之戈的鼻子,装作凶狠。 “好啊!原来你老早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周鱼鱼心里突然被甜蜜填满,嘴里却还不饶人。 “没错,喜欢你这件事上,是我蓄谋已久。”顾之戈笑得一脸宠溺。 番外二 明天,你好 其实白芝和军师第一次亲吻是在重庆的游船上。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军师睁开眼睛,眼前夜景阑珊,江风清冷。 手里还握着软软的一只手,军师愣了愣,转头看了一眼。 白芝正靠在他的肩膀上,橘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睫毛轻颤,呼吸均匀,睡得正酣。 鬼使神差地,军师慢慢凑了过去,在小姑娘脸蛋亲了一下。 他动作明明很轻,可白芝还是很快就睁开了眼,吓得他猛然一抖,往后仰了仰,像个孩子般支支吾吾:“那个……我……白芝,我刚刚……” 白芝眨眨眼,伸直一根手指指他。 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护住了脸:“不要打脸,不要打脸。” “你睡蒙了?”白芝疑惑。 “没有。”军师一脸正经。 那个吻后,两人心照不宣,默契地保持沉默。军师回了部队,白芝也回了学校,两人虽然都在湖南,但是见不了面,这事儿也就一直搁置了。 按理说义务兵当满一年,第二年就可以考军校了,然而名额有限,需要有人推荐。 所以军师自那之后就再不偷懒,训练认真,拼命表现,这一使力气多了,饭量也大了,训练又多,慢慢地就练了一身腱子肉出来。 以至于白芝再见到他的时候,吓了一跳。 “你……你这身体够壮的啊!”白芝拍拍他的臂膀,捏了捏。 军师嘿嘿一声:“还好吧。” “可以可以,有军人的气质了。”白芝乐呵呵地把手上的书给她。 考军校也要考文化课,军师高中三年都是混的,他的书都不能用,就找白芝借她的书看。 “我要是有看不懂的地方能来问你吗?” 白芝有些无奈:“我高中成绩也就那样。” 军师昂起头,露出一排大白牙:“那我不管,我就爱找你。” 话虽无心,听的人却一下脸红了,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 军师周末只有半天假,不敢待久了,挠了挠头抱著书转身离开了。 这天,军师让白芝来拿书,上次的书已经看完了。 军营在郊区,周鱼鱼抱着一大堆新的复习资料过去,没想到到了门口,人家根本不让进。 现在正是中午,湖南的冬天有点儿冷,今天早上甚至还飘了点儿雪花,地上有点儿湿润。 白芝给军师打电话。 “喂。” “你在吃饭吗?我……好像来早了。” “你等着,我马上来找你。” 吃着饭的军师噌地站起来,从食堂狂奔出去。 白芝在门口站累了,干脆蹲下来,把自己的毛线帽往下拉了拉。 军师一来就看见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蹲在门口。 “累了吧?”他凑到小姑娘眼前,黝黑的脸色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得眼睛弯弯的。 “还好,不好意思啊,是我来的时间不对。”白芝站起来。 “哪有,是我拜托你。”军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慌忙接过。 现在看着他,让白芝有些恍然,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傻小子了,一身英挺的军装,在这斑驳的雪景之中,尤为亮眼。 刚准备说些什么,突听一声尖厉的哨响。 集合了。 军师草草打了个招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空又飘起了雪。 他手上还抱著书,只能放到楼里的过道里,再冲回操场集合。 这么耽误下来,纵使他跑得再快,也是迟了。 “吴咏,一百个俯卧撑!做完归队!” “是!” 白芝不敢进去,只能在门口看着,只听震天动地的口号声中,战士们整齐划一,分队列进行着训练。 军师在旁边一个人做着俯卧撑,尤为认真。白芝有点儿内疚,早知道自己就不这个时候来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军师做完归队。 “轻装五千米越野,立马准备!”指挥官又喊了一句。 “是!” 这一声回答,吓了白芝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战士们就已经装备整齐。 一声令下,一群迷彩服士兵冲了出来,白芝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五千米越野训练是步兵的基础训练项目,优秀的士兵二十多分钟就能跑完全程,所以军师第一个跑完回来看见白芝还在门口时,愣了一下。 早就有管理人员让白芝离开,她又站开了些,连说自己不会乱跑,只是看看。 军师也不敢说话,只看了她一眼,继续归队。 白芝被这一眼看得心里一跳,脸蛋开始发热。 白芝回了学校,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 室友婷雯问她怎么了。 白芝下意识地摇头,但又突然转过头:“婷雯你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人,突然心跳加速、满脸通红是怎么回事儿啊?” 婷雯敷着面膜头也不回:“只要不是感冒发烧,那就是心动呗,喜欢呗,害羞呗。你看见谁了?” “啊……会吗?可他是……” 白芝脸都皱成了一团,明显不敢相信。 “白芝,你不会说的上次你给我介绍的那个学长吧?你可是把他介绍给我的,你别不是反悔了吧。”婷雯斜眼。 “不是,你别想多了。” 白芝想不通,只能早早上床睡觉。谁知道她一闭眼,脑海里就全是今天军师跑过来的样子,还有他的那个眼神。 好像有点儿帅,她彻底睡不着了。 第二天是周末,她痛定思痛狠下决心,把军师约了出来。 军师出来需要请假,白芝在广场中央等他。 今天雪花更大了,飘在空中像一片片轻盈的羽毛。 军师抱着一堆书过来,耳朵上戴着一副耳套。 “我正想把之前的书给你。” 白芝没有接,她咳了咳,看着他的脸,一本正经地开口:“军师,我昨晚梦到你了。” “啊?梦到什么了?” 白芝突然脸红:“之前在游船发生的事你还记得吗?” 他一下没反应过来,抠抠脑袋。 “哎呀,就是我突然发现你好帅,心里有点想法,昨晚想了一晚上还是决定说出来,想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白芝说完害羞地转过身。 “我的女朋友怎么现在才发现我帅?”军师凑到她跟前,笑着露出一排大白牙。 白芝突然就被逗乐了,眼前这个人,即使变成了一个强大的战士,其实就是个小孩子。 “请多关照,男朋友。”白芝笑了,踮脚凑了上去,在他脸上留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那是他们认识的第七年,成为朋友的第六年,也是成为恋人的第一天。 番外三 请回答,白芝 周鱼鱼还是白芝? 陈汶易不太清楚,也很模糊。 他一直都知道,白芝喜欢自己,所以她会在每一次补习时,时不时抬头看自己,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 他也装作不知道,怕她多想。 他也知道周鱼鱼喜欢顾之戈,所以会在图书馆时时刻刻戴着耳机,里面是顾之戈的声音。 他更知道,顾之戈喜欢周鱼鱼,不然也不会在她晚上学习完之后,故意在操场打篮球,然后跟在后面送她回家。 是的,他全都知道。 对周鱼鱼的这份喜欢,他还是想藏在心里,想着可能随着时间消逝,这份悸动会慢慢消失。 到底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陈汶易没有察觉到,直到有一天,他翻出了白芝送给自己的漫画。 那本漫画很薄,已经有些皱巴巴了。 打开一看,扉页用着夸张可爱的字体写着—陈汶易,天选之子!冲鸭! 满满的中二魂,这姑娘看来没少看动漫,难怪画得这么好。 陈汶易笑,慢慢翻着,竟入了迷,在各种各样的场景里,漫画里的自己几乎变成了孙悟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在她心里自己居然这么强大,陈汶易不由得苦笑。 带白芝去处理伤口时,她疼得直皱眉,陈汶易心里也跟着烦躁。 看着她和军师依偎着坐在船上,他觉得自己更焦躁了,但为什么焦躁,他不敢去想。 再回去就更睡不着了,脑海里全是他们刚刚相偎相依的画面。陈汶易心里焦躁,干脆起身去买了包烟。 虽然知道现在军师情况特殊,白芝也是应该多照顾他的,但陈汶易莫名觉得不舒服。 其实他是不会抽烟的,总觉得这东西无用又无趣,但现在看来,似乎有些用处了。 他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军师和白芝一起回来。 “回来了?”陈汶易问。 “嗯,睡得好吗?”白芝先答。 “还不错,这儿的环境很好。”陈汶易指了指四周。 白芝点了点头,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我回去歇着了,不然鱼鱼会吵我的。”白芝回了房间。 瞬间,只剩两个男生相对。 “还好吗?”陈汶易问。 军师眼神从脚尖处移上来:“没事儿,不用担心。” 又没话了,气氛有点儿尴尬。 他抬脚要走,陈汶易叫了一声:“等会儿。” 军师回过头来。 “你……和白芝……你们……”问了半天却问不出来了。 “你想说什么?”军师问。 陈汶易吸了口气,还是放弃了,摇了摇头。 那天在索道上,三人站在一起,气氛诡异。 夕阳透过玻璃,彩霞漫天,好似一个巨大的流心蛋黄,看着旁边女孩的侧颜,和那次大巴相比,多了几分柔和清美,他突然就定下了心神,看向别处。 既然如此,那便公平竞争吧。 上个生日礼物送了一大堆书,陈汶易纠结着这次送什么。 纠结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办,陈汶易干脆请了假去湖南,什么礼物都比不上自己去看她来得实在。 一路上很顺利,越靠近陈汶易就越紧张,心都快跳出来。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他止不住安慰自己。 直到到了白芝学校门口,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站在门口给白芝打电话。 “喂。”那边接得很快。 “白芝,生日快乐。” “哈哈哈哈,谢谢学长,你现在怎么有时间?” 陈汶易看了眼她学校的大门:“生日礼物我给你邮来了,你来学校大门拿吧。” 她愣了会儿,然后才道:“好的。”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陈汶易觉得好像天上的月亮都出来了,也没等到她出来。晚风瑟瑟,有点儿萧索,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川美找到白芝的情景。 那个时候的白芝,脆弱又孤独,就像一只小刺猬,对谁都竖起了尖利的硬刺,唯独对自己显露出柔软的一面。 终于等到熟悉的身影,她变得更爱笑了,头发居然剪短了,别了一个珍珠发卡,和她的同行女生一路上嘻嘻哈哈的。 “白芝!”陈汶易大声喊了一句。 白芝望过来,眼睛明亮,突然就愣了,和那女生说了几句,然后冲了过来。 “你慢点儿。”陈汶易喊着,却也上前接她。 “你从上海赶过来的吗?”白芝问。 陈汶易点头,伸出了双臂:“生日快乐!” 看着他伸出的手,白芝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拍了拍他的手掌,豪爽道:“谢谢了学长,辛苦你了。” 她没有抱上来,陈汶易蒙了,干干地收回了手臂,尬笑了几声。 “白芝,这是谁啊,不是你那个兵哥哥啊。”同行女生钻了过来,贱兮兮地笑着。 白芝摆手:“行了行了,别贫哈,这是我高中的学长陈汶易,认识一下,这我朋友婷雯。” “学长你好,初次见面。”婷雯伸出手来。 陈汶易不失礼貌,伸手回握。 三个人一起去吃烤肉,热油滋啦,肉香四溢,陈汶易坐在两人对面。 “给,这个黑椒牛肉,还有这个里脊,你多吃点儿。”白芝一直忙着给二人烤肉夹肉。 “可以了,可以了。”陈汶易伸手接过。 “别客气,我生日我请客,你不是最喜欢吃牛肉吗,使劲吃。”白芝手上的动作不停。 婷雯抬头:“你怎么知道人家最喜欢吃什么?” 白芝夹肉的手一愣,然后咳了几声:“我心地善良啊,连你爱吃什么都知道,好吧。” “也是。”婷雯点头。 正在这时,白芝的手机响了。 “喂,干吗?” “吃烤肉。” “陈汶易和婷雯啊,袁志啊,他有事儿吧,我问了的。” “嗯,知道了,你好好学习,记得休息。” 白芝根本不避讳,整个对话被两人听得清清楚楚。 “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兵哥哥?”婷雯打趣道。 白芝摇头:“他就是拿回手机了无聊,别管他。” 她在说军师,陈汶易知道,他低下头,没有说话。 两个女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白芝起身去上厕所了,然后,她这个厕所就上了半个小时。 其间,婷雯一会儿问他的专业,一会儿问他的家庭,话就没有停过。 陈汶易不愿多说,只能简单回答,眼神一直望着厕所的方向。 “我最近也想去上海,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到时候我还能问问你。”婷雯拿出了手机。 陈汶易终于忍不住说:“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兴趣。” 话语太过直白,婷雯的脸一下就白了,她张了张嘴,呵呵笑了几声。 白芝姗姗来迟:“哎呀,不好意思拉肚子,我来结账,咱走吧。” 大概觉得难堪,婷雯招招手就走了。 “欸,婷雯!怎么就走了?”白芝喊了句。 “你想把我介绍给她?”陈汶易冷不丁问了一句。 白芝转过头来,一脸讪笑:“那什么……婷雯挺好的,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到现在都一直单着……”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有问过我的想法吗?”陈汶易突然发了火,大声吼了出来。 白芝都吓蒙了,认识他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他发火。 “我……不介绍就不介绍,你别生气。” 听她这没当回事的语气,陈汶易更加烦躁不已。 “那……走吧。”见他不说话,白芝只得转头要走。 然后,他的手就伸了过来,直接将她拉进了怀里,抱紧。 白芝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白芝,你别走。”陈汶易脑袋埋在她肩窝里,瓮瓮地说着。 这气氛实在奇怪,白芝也不知如何回应,只得伸手拍了拍他,没有回答。 那天陈汶易连夜回了上海,走之前留了一句话: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白芝回去看,才知道是刘禹锡的《竹枝词》。 她猛然就反应过来,陈汶易的反常是因为什么了。 正巧,婷雯还在一旁不停地抱怨:“白芝,你那学长什么人啊?我一个女孩子也不能委婉点儿嘛,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谁爱要谁要去。” “他不是这样的人,你别说他。”白芝反驳道。 “那你说他是什么样的人?”婷雯反问。 白芝回答不出,她只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白芝和军师结婚的时候,是给陈汶易发了结婚请帖的,乳白色的请帖,一对新人笑得开怀。 烫金的小字滚烫,陈汶易摸了摸,突然就落下泪来,哭得没有声音。 本来想骗她自己在外地回不来,陈汶易想了想,最后还是赶回了北京。 还是那些小伙伴,大伙儿都笑得开心,军师亲吻白芝的时候,下面的人欢呼声不断。 陈汶易躲在一边,远远地看见他们一起照了大合照,那个曾经怯生生喊着自己学长的姑娘终于在其他人怀里熠熠生辉。 手机突然响了,是他妈妈。 “小易,你又跑哪儿去了啊?什么时候回北京啊?” “怎么了妈?” “妈妈还能有什么事儿,这次这个女孩儿是真不错,斯斯文文的,你来看一眼好不好,算妈求你了。”陈母实在没法子了。 陈汶易看着远处欢闹的一群人,笑了笑,终于松口:“好,我回来。” “真的?哎呀,小易,妈妈不会骗你的,这姑娘是妈妈好朋友的女儿,叫婷雯,你回来……” “还有事儿先挂了。”陈汶易没心思再听。 军师带着白芝已经端起酒杯和其他人敬酒了,他说完祝酒辞,刚要一杯干下,白芝却拦住他:“等会儿。”陈汶易的电话打来了。 “陈汶易,知道你忙,但还是要喝我们一杯喜酒。”白芝在电话里说。 陈汶易靠在树上,忍住微微颤抖的声音:“好。” “陈汶易,回来咱们单独喝!”军师在那边喊。 “好嘞。” 那边欢呼声敬酒声声浪迭起,陈汶易吸吸鼻子:“白芝,新婚快乐。” “谢谢学长。” 眼泪终于决堤而下,他蹲了下来。 对不起,我最后还是变成了金正焕。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